第19章 淪陷(1 / 3)

班曦不到卯時就起了,沐浴更衣上朝,雖然麵上浮腫,看起來疲憊,但兩隻眼睛卻神采奕奕,渾身發光。

沈知意過了辰時才清醒,攏好衣服,失魂落魄的走出寢殿。宮人們魚貫而出,收拾著那散落一床的玩意兒。

沈知意慢慢走回華清宮,怔愣時,見華清宮內院的銀杏樹下,多了架新漆的秋千。

他慢吞吞走過去,坐在上頭,失神望。

今日陰不見陽光,已是上午光景卻還未見大亮,院裏起了風,又濕又沉。

他的手指漸漸僵硬麻木,手上的關節泛著紅,似一寒玉吹出了紅痕瑕疵。

沈知意這才回魂,看向自己的手,未料搶著入眼的,卻是手腕上向衣袖深處蔓延未褪去的繩痕。

他立刻放下手,袖擺遮住了胳膊,雙手也縮了進去,搭在膝上,低垂著眼,盯著袖子上的銀絲牡丹紋發呆。

朱砂咬牙切齒看著,卻又沒有辦法。

沈知意慢慢抬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呆了一呆,又低下頭,像是犯錯了般,好久之後,他站起身,向朱砂走去。

朱砂先是一驚,身上的那些傷因他的靠近刺撓著。

好在,沈知意守規矩,似要避嫌,離她還有十步便停了下來。

他靜靜沉思了會兒,慢慢跪地,工工整整給她行了個大禮。

“對不起。”沈知意完,站起身來。

朱砂退後半步,眼神掙紮。

“不求嬤嬤能原諒,今日我與嬤嬤道個歉,隻希望嬤嬤以後,能放下過往恩怨,平常待人。”

“放下?”朱砂苦笑一聲,“沈知意,你又要耍什麼把戲?是你教會奴婢長記性的,二公子的教誨,奴婢永世不忘!”

從前,她並非沒有原諒過。二公子房中總有人因犯錯被打,她第一次進房,二公子卻很是溫柔。本就一久病的少年,怎會像狠厲的魔頭?

他溫柔與她話,即便她打翻了茶,毛手毛腳收拾,他都會輕聲細語安慰她。

可一切都是假的,第一次責打她,是她送茶的手不穩,茶水溢了出來。沈知意抓過她,變了臉,抽出戒尺劈打了她的手。

過後,他又輕柔哄她,問她,姐姐還在生我氣嗎?原諒我吧。

她原諒了,她不長記性,當時甚至還感到愧疚。

一直到後來,他轉著剝皮刀,笑吟吟對她:“銀紅,你怎麼不長記性啊?騙你一次,你便信一次。難道真以為,本公子能看上你,要真心對你?你也不仔細想想自己的身份,做什麼美夢,以為主子真的會對一個隸臣妾出身的下賤胚子道歉?”

朱砂想起過往,心頭鈍痛,血氣仿佛要倒流進心口,她撂下一句:“沈知意,你不怕報應嗎?!作惡多端還妄想奪大公子的善果,我咒你不得好死!”

朱砂跑開,而華清宮的其餘宮人,也都匆匆遠離,鼻觀口口觀心。

沈知意呆愣了好久,慢慢走出華清宮,向千秋閣走去。

千秋閣與乾元殿同處一線,位於昭陽宮正北,遠在千階之上,是供奉班延王室牌位的地方。

沈知意一節節台階走上去,寒風刺骨,風吹來,如同銀針往骨頭裏鑽。

沈知意疼到薄汗一身,再被風一吹,臉幾近透明,嘴唇無半點血色。

他從前不是很懂何為一身病骨,如今一陣風就能將他吹成這般慘狀。沈知意深吸口氣,滿腔冰涼,震痛了喉嚨,他咬著舌尖,將著暖不熱的冷氣緩緩吐出,發出微微的低吟聲。

終於,走走歇歇,他登了頂,在千秋閣外拜了一拜,才敢進閣。

閣內的溫暖,讓他活了過來,冰涼的手指漸漸回了溫度。

他一邊走一邊拜,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