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上的撐篙人伸了竹篙,又扔了繩索,將二人救起,幾人沒多什麼話,便催著船離開了。

“多謝馮公子為我家姑娘解圍,我家姑娘有請。”那湖藍丫頭重回舫邊,嬌笑著向我們船上福了一福。

“藕兒越發嘴甜了,”馮遇平一笑,一手向秦流雲做了請,一手伸向我,“別坐著了,快起來。”

“我,我,還是你們去吧,我坐著等就是了。”一向怕水,到了船上,坐著才覺安心。

“原來木蘭怕水。”馮遇平彎腰拉起我,又緊攥了我的手臂,“我拉著你走,好麼?”

見秦流雲已過了板橋,到達畫舫,再推辭,倒顯得自己矯情,於是,便由他拉了慢慢走過去。

“瞧瞧,臉都白了。”馮遇平輕笑,抬起衣袖為我拭去額角冷汗,裏麵“咣啷”一響,隻聽如出穀黃鶯般的輕笑,“瞧瞧,貴客臨門,藕兒倒益發手笨了。”

“讓各位見笑了。”藕兒強笑著去收拾。

真有意思,這藕兒和秦流雲剛掀簾步入,怕是連桌角還沒到達,怎麼就失手打了杯子?打破杯子的人該是這位喬楚姑娘才對吧?

藕兒打起簾子,跨步進去,便見一位杏衫女子,身材適中,十七八歲模樣,鵝蛋臉,修長彎眉,杏仁眼長睫微合,粉紅嫩唇,端地是模樣沉靜柔媚,現正翹了蘭花指,拿著冒熱汽的水爐向麵前案幾上幾個青瓷杯子裏注水。

略一打量,四下門窗都掛了竹簾,剛剛舫外的情境,喬楚原是盡收眼底。

“這是去年集的梅花雪,一共隻取這一甕,今日剛拿出來烹茶,湊巧各位嚐嚐,看可還入口?”那喬楚放了手裏的水爐,見我們在靠門的案幾前坐好,藕兒便端來托盤與我們分了茶水。

“多謝姑娘美意。”秦流雲道了謝。

“木蘭先嚐嚐。”馮遇平將杯子向我麵前移了移。

“葉木蘭是俗人,從來隻知解渴,不知品茗,怕是糟蹋了喬楚姑娘一片心意。”一時羞赧了臉,實話說了出來。

“那就權當喬楚為葉姑娘烹來解渴之用,請。”喬楚微微一笑,我便一愣,真真是“百媚生”了,見她舉杯淺飲,並無絲毫矯揉造作之意,心下稍平,便拿起杯子喝了。

一時,馮遇平要求以歌、琴助興,那喬楚便淨了手,藕兒重焚了香,放了七弦琴,叮叮咚咚的琴音流泄而出,忽地畫舫內外便成了兩重天下:舫內秋風涼意頓起,隻覺心境悲傷;舫外仍舊陽光明媚,楊柳依依。

隻因她淺淺婉唱的是:“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隻見馮遇平右手食指輕輕叩擊桌麵,一臉沉醉;秦流雲癡癡盯著那喬楚,眸光水波蕩漾,竟是泫然欲泣——是啊,秦流雲本該是揚州人吧?如今回到故鄉,感觸一定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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