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四年的時光可以把一個人打磨得如此棱角分明。
我清楚地記得在江銘來到我們班上的那一天,陽光微暖的午後,我默默地和農民起義認真地攪和著。班上的人忽然一陣騷動,然後我就聽到了他平靜的發言,“我是江銘”,心髒那裏微微一怔,驀地抬頭,正好迎上他的目光。有那麼一瞬,我似乎以為回到了過去。
那個沒心沒肺的江銘,是你回來了嗎?
他穿過無數女生愛戀的目光徑直走到我的桌前,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林溪北,你怎麼還是像青蛙一樣醜呀。
然後,眼光很迅速地掃過我,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什麼大人物一般。
我嗤之以鼻,並不打算理他。
原來,這麼久不見,江銘還是會那樣讓我生厭。
可是,為什麼美好如微晴,也會花癡樣地跑來和我說,他的微笑有多溫暖迷人,深邃的眼眸裏融進了多少陽光的味道,說他謙謙有禮的招呼紳士極了,說他的白襯衣黑色邊框眼鏡有多氣質......
這一刻,我有微微的慍怒。他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好。
所以,我想刻意忽視這個讓我不快的人。原諒我一開始,就不想提到這個人。
可是,誰又知道,就是這個讓我從小到大都生厭的人,卻成了以後漫長且艱難的歲月裏我唯一的支柱。
不管江銘的到來在班裏引起來怎樣的轟動,也不管江銘課間如何有意無意對我的冷嘲熱諷,我都會保持靜默。
許是我的緘默打擊到了江銘的耐心,以至於他已經好久都不來招惹我了。
我也樂得清淨。
我不否認他這個人很無聊,我實在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無聊至極。
公交車裏的好幾次“偶遇”讓我生疑。他卻死皮賴臉地告訴我他家在××區,坐107再轉27路可以省兩塊錢,我被這個兩塊錢的理由打敗了。心想,我倒是挺想幫你出這兩塊錢的。可是,不了了之。我並不想浪費我的兩元在一個無用之人上。
今天下午,我做完值日已經很晚了。於是大步流星地趕到公交車站,卻驚訝地發現江銘還在等車。
我對這一次的“偶遇”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走吧”,我沒好氣地對江銘幾乎是吼道,“你這隻無聊的大青蛙。”
他今天也破天荒地沒有和我吵,愣是乖乖地跟我一起上了車。
我並不和他一起坐,原因是雖然我已經不那麼討厭他,卻還是不想理他。
誰知道,敵方是不是故意討好我擾亂我的陣地的呢。
他坐在我前麵的位置。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習慣性地看向窗外,發現車窗上倒映出他的側臉,我不得不承認,江銘真的變美少年了。而我卻依舊是不起眼的林溪北。他起身動了一下,我很害怕他發現我在偷偷看他,於是立刻驚慌失措地轉過頭來裝作擺弄手機的樣子。還好,有驚無險,他隻是側一下身子。於是我就改成盯著他的後腦勺了,我總在想,要是蘇暘也在這裏就好了。
突然,他回過頭來。我的心一怔,該不會是發現了吧。
可是,他卻微笑著遞給我一個東西,“這是我媽媽讓我送給你的,她說讓你去我家玩”。
我有些忐忑地接過來,發現是一個青草娃娃,多啦A夢的樣子。還是有一點作為女生收到小禮物的欣喜。
我鄙夷道,“誰要去你們家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聽完我的話他像是到委屈的樣子,於是,低著頭,也不再和我講話。
青草娃娃卻還是被我帶回了家,養了起來。
我是一個連仙人掌都能養死的女生,我並不期待有一天這個娃娃會蓬勃地長出草來。
不知道是江銘對我的態度友善了起來,還是送我的那盆青草娃娃的緣故,我居然也會試著不那麼與他針鋒相對。
隻是童年的記憶,依舊會讓我記起他並不善良。
看著我們彼此年輕而幹淨的臉,我明白我們再也不可能會有交點了。即使有,也是很遙遠的事情,遙遠到根本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