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不好了!”一個小侍女小跑著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劉徹正在用晚膳,被人這麼打斷了自然不悅:“什麼事這麼急?小德子,怎麼沒攔住她?”那名為小德子的內管甩了甩拂塵,滿頭大汗:“陛下,出事了……衛美人、衛美人跳樓了!”“什麼?”劉徹猛然甩袖,甩翻了麵前桌案上擺著的金碟,“衛美人……跳樓了?!她在哪兒?太醫,傳太醫——!”
小德子從沒見過他這樣失態的樣子,不由得撲通一聲跪下,那小侍女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嚇得都要哭了,小德子連忙拉著她跪下:“已經叫幾位太醫來了,衛美人正在建章宮呢。皇後娘娘……“小德子遲疑了一下,“在建章宮,沈充依也在。”皇後,皇後,又是皇後!陳阿嬌啊陳阿嬌,你……劉徹臉色鐵青:“移駕建章宮!快!”小德子拉起侍女,心裏暗暗納罕皇上的不同尋常,連忙走了出去。
建章宮。
陳阿嬌和沈惜蘭在建章宮的正殿外,見劉徹來了,連忙行禮:“陛下。”“她在哪兒?”他咬著牙,精致的麵龐散發出無人可擋的戾氣,“她在哪兒!”陳阿嬌心如刀絞,半晌,才擠出一個笑:“在殿內。”劉徹狠狠盯了她一眼,如同刀片般:“此事放不過你!”說罷,便甩袖往殿內走去。陳阿嬌拉住他的袍角,威嚴的金色龍紋映襯著她白皙的十指,無助而淒涼:“陛下不能去!屋裏血氣太重,會衝撞您的……”
衝撞?劉徹冷笑:“如果不是你,怎麼會出這樣的事!”“陛下,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陳阿嬌淚流滿麵,精致的妝容被淚水衝得淩亂,“是她!”她轉過身去,狠狠瞪著沈惜蘭,“是她這個jian人!是她,都是她,芙蓉糕也是她……jian人!沈惜蘭,你這個jian人!”沈惜蘭收了盈盈的笑意,冷聲道:“皇後娘娘,本宮和衛美人情同姐妹,怎麼會加害於她?倒是娘娘您,三番五次的陷害衛美人……”
劉徹甩開陳阿嬌的手,往內殿走去,小德子拚了命的拉住:“皇上為龍體著想!”“著想?”他轉過頭來,狂怒道,“你們都攔朕?!”小德子直直跪了下來,不住的磕頭,咚咚有聲。他隨手甩翻了一旁的雙耳官窯瓷瓶,啪啦一聲,碎片掉到了小德子頭上,頓時血流如注。小德子依舊沒停,一顧的磕頭,他砸碎瓶子後也冷靜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們都下去吧。”
看著陳阿嬌、沈惜蘭和屋裏的一眾下人都退下了之後,他望著隔開內殿與大殿的那一道明黃色簾幕,手指緊緊的握成了拳,白玉扳指格得他手心生疼……她就在裏麵,她就在裏麵,可他偏偏不能進去……九五至尊,也不過如此啊!衛子夫,你要是敢死,你要是敢死……!朕還沒得到你的真心,怎麼可以!金色燭台上的燭火明明滅滅,映得他臉色青白交錯,眸中的劍芒冷冽至極。半晌,內殿中才出來大汗淋漓的太醫:“陛下、衛美人……無恙了。”
他這才舒了一口長氣,這才察覺到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是汗透重衣了,原來已經對她……癡迷如斯了嗎?自嘲一笑,他正色,走進偏殿。一進房間,血腥氣息撲麵而來,讓他皺了皺眉。快步走到軟榻前,她昏迷在那裏,黛眉緊緊的蹙著,痛苦至極。臉色也是蒼白如紙,唇瓣上沒有一絲血色,隻聽她喃喃道:“……賀,賀……你不要走……”公孫賀……他抿著薄唇,一語不發,隻是執起她的手,將她的手背貼在自己的側臉上:“……子夫。”
他守了她三日三夜,除了上朝和接見大臣之外,他一直陪在她身邊。一邊陪著她,一邊查著那日建章宮上發生的事情,原來,真相是這樣的……他冷冷一笑,這些後宮嬪妃,也太張狂了些!等她醒了,便把那女人叫來,血債血償……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身旁的太醫突然驚呼:“陛下,衛美人動了!”他急忙去看,不受控製的搖著她纖弱的雙肩:“子夫!子夫!”她微微轉醒,那秋眸清澈而靈動,讓他一怔。
這樣的眼神,他隻在平陽公主府時見過……自從進宮之後,她的眸中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淒絕而涼薄,即使是他送給了她那麼多珠玉珍翠也沒有用……他知道,那是因為公孫賀;可今日她醒過來,眸中卻是恢複了那絕美的清澈,這意味著什麼?叫來太醫,太醫仔細診治後請他移步說話,他心中有憂懼,還有三分期待。果然,那年邁的太醫沒有辜負他的盼望,對他道:“衛美人思慮過多,後來又受到衝撞,導致氣血攻心,從此之後身子便會纖弱許多,隻得好好調理才是。還有……”
“還有什麼?”他冷冷道。那太醫連忙跪下:“還有便是,衛美人……怕是會忘卻些許前塵往事了。”忘卻前塵……失憶?他神情複雜,這樣對她來說,是好,還是不好?看她的樣子是記得他,卻不記得公孫賀了。上天讓她少了煩惱,還給了劉徹一個機會,一個好好對她、從頭來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