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才可以轉一下身、回一下頭、看一下我。
陳阿嬌絕望的跪坐在地上,地上金磚的冰冷沁入她的腿中,漸漸蔓延到全身上下。她梳著的依舊是端端正正的朝鳳髻,戴著的依舊是東珠鳳凰鳳冠,身上依舊是朱色皇後翟衣……可是變了,一切都變了。她以前還想過,劉徹有可能隻是玩玩,等他厭了,自然會想起她這個青梅竹馬來,自然會回來……她無數次在夢中夢到過他緩步歸來的樣子,無數次在夢中觸摸他的眉眼,等到醒了,卻被自己的絕望所吞沒。
他一生裏有太多的女人。陳阿嬌是第一個,自然不是最後一個。先是賀良人,後來又是張容華,再然後是沈惜蘭。她夜夜輾轉反側,泣不成聲。“若得阿嬌,必用金屋儲之”,那樣美好而堅定的誓言,怎麼可以……那年,她還是館陶大長公主的千金,嬌蠻任性,眸如飛水,帶著三分皇室的傲氣;他是王美人的兒子,長衫翩翩,麵如冠玉,眸子裏藏著一星劍芒……他看到了在府中蕩秋千的她,對她微微一笑。
就此,一往情深。
她想到這裏,不覺眼淚已然淌了下來。半晌,淒聲唱道:“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聲音淒哀,如同杜鵑啼血。宮中沒有人應,侍女們都安安靜靜的立在那裏,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唯獨隻剩她,在這空空蕩蕩的華麗宮殿中歌唱,盼望著那個人的回眸……“住口!”一個滿含怒氣的女子聲音響起,她癡癡的抬起頭來,淚眼朦朧間,才發現來人是自己的母親:“母親……”館陶公主看到女兒傷心成這副樣子,如何不氣,伸出手直直扇了她一耳光!那嵌珠護甲刮在她臉上,劃出幾道嫣紅的傷痕。
陳阿嬌自幼是被爹娘護在手心裏疼寵慣了的,別提打,就連罵都不曾罵過。她呆呆的跪在那裏,眼淚停住了:“……母親?”“快起來!你這樣像什麼樣子!你是中宮皇後,你是鳳儀天下的中宮皇後!”館陶公主鮮少有如此動怒的樣子,她強行拉起陳阿嬌,又扇了她一記耳光,“一個小小的沈惜蘭,一個不足掛齒的衛子夫,便能讓你如此難過?你還是不是我的女兒!”
“可是……他不愛我了,他不愛我了……他不愛阿嬌了……”陳阿嬌泣不成聲,上前奔入館陶公主的懷裏,“母親……母親……阿嬌好生委屈,他怎麼能這樣負阿嬌……”兒時的她受了委屈每次也都是這樣子的,館陶公主想到這兒,也下不了再去打她的手,心酸的不能言語,隻能撫著陳阿嬌的發絲。母女倆一時就這樣擁抱著,半晌,館陶公主抬起手,拭去陳阿嬌的淚水:“母親幫你想辦法。”
“什麼辦法呢?沈惜蘭那廝,竟把衛瑕所中的‘斷腸’嫁禍到阿嬌頭上……”陳阿嬌稍稍平靜了情緒。館陶公主淡然道:“你可曾知道?皇上已經將沈惜蘭降為最低等的順常了。”“真的?”陳阿嬌又驚又喜。館陶公主隻是默默的看著自己女兒,可是衛瑕,也升為了婕妤……她以太後獨女之尊、大長公主之名想進長門宮都廢了不少力氣,可想而知劉徹是有多狂怒了。一個小小的衛瑕,竟能左右那個從小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
可是,怎麼能讓阿嬌受這樣的委屈?館陶公主抿了抿唇,姣好的臉上淡然一片:“不用擔心。我曾派人調查過,衛瑕不過是一私生女子而已。家裏沒有男丁,任她如何得寵也不可能得到長久的富貴榮華……”“可是母親,她有一個弟弟衛青啊。”陳阿嬌疑惑的道。館陶公主的笑意深了:“這件事我來辦。等皇上對她厭倦了,再讓太皇太後勸勸皇上,你自然可以重獲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