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顯嫌棄地瞥了一眼:“叫相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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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這一夜也沒能踏實,既擔心姐姐安危,又忐忑於江懷越那陰晴不定的態度。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後,房門又被重重拍響。還沒等她穿好衣衫,已有人闖了進來,不管她掙紮與否,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強行拖了就走。
四周依舊暗沉,際卻已隱約發白。她踉蹌而行,在驚恐中不知穿過多少院落,最終被人按著雙臂押進了刑房。
兩邊牢房內那血淋淋的慘景讓她心驚膽戰,不知哪個方向傳來的淒厲呼喊更使她雙腿發軟。待等被拖進一扇沉沉鐵門之後,相思已渾身寒戰,趴在冰涼地上不敢抬頭。
江懷越隔著屏風知道她已被帶來,卻自顧自地閉目養神。過了許久,方才起身轉出去,見相思隻穿著薄薄的中衣跪伏在地,烏黑長發散落下來,顯露出後頸處細白柔嫩的肌膚。
他背著手掃視一眼,移開視線,慢言問道:“進來這一路上看到了什麼?”
精神恍惚的相思聽到這聲音不禁心頭發寒,勉強定了心神,叩首道:“奴婢膽,一路都閉著眼睛,不曾見到什麼景象。”
他卻揚眉道:“沒看到?那就差人帶你去刑房各處再轉幾圈,好好瞧個仔細。”
兩旁的番子聽了此話便要上前,相思急忙道:“不!不是,奴婢看到了一些……一些人被關押在外麵牢房裏。”
“一會兒沒看到,一會兒又見到犯人被關,看你素來裝作可憐,原來心思多端!”他偏過臉冷冷吩咐,“姚康,將這狡詐女子帶去上夾棍。”
姚康高聲應和,扣住相思手臂便要發力,相思魂飛外,連忙苦苦央告:“督公饒命!奴婢哪裏敢對您不老實?先前一直閉著眼,隻是偶爾才瞥到那些景象,並不敢多看,心裏害怕極了!”
聽她這樣回答,江懷越這才冷哼一聲,坐在了屏風前,近旁隨即有人為他端來白梅青瓷茶杯。姚康厲聲道:“在督公麵前敢耍花招,心你的賤命!”
“是……”她低著頭咬住唇,垂下的發縷遮住了半麵。江懷越向姚康望了一眼,他心領神會,立即取出一卷文書,在相思麵前晃了晃:“在這兒寫上你的名字。”
相思愣了愣,抬頭想要仔細看那文書內容,一旁的番子已粗魯地將筆塞到她手中。
“快寫。”姚康橫眉叱道。
“這是……什麼?”她惴惴不安,江懷越不耐煩地揚起眉,“先前不是在西廠安心得很嗎?如今叫你寫個名字都如此畏懼?”
“可我……”她話還未罷,姚康已抓著她的手腕,強行沾了血紅印泥。“不寫字按個指印也管用!”他絲毫沒給相思反抗的機會,一下子按住她的手指印了上去。
相思莫名其妙被強迫著按下指印,急得叫喊起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江懷越接過姚康呈上的文書,沉眉細細審閱,理都沒理她。相思又急又怕:“督公,奴婢過會聽話,可剛才那文書上到底寫了什麼,奴婢也不能知道麼?”
“對。”他將文書扔到桌上,麵無表情。
“……”相思沒料到他會這樣直接強蠻,一時無言以對。
他橫眼望來,見她愁容不展,便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垂著眼睫撇去茶沫,神態閑適地調侃:“怎麼,你怕那是賣身契?”
相思一驚,抬頭看著他呐呐回道:“應該……應該不是吧?督公買我有什麼用?”
他本在慢條斯理地品茶,聽得這話卻略微一滯。
相思起初還沒意識到什麼,卻見姚康等人神情尷尬,再一望江懷越那陰沉臉色,才領悟到自己的話竟造成了大的誤會。
“奴婢是自己生性愚笨,怕是留下來反給督公添亂……”她心慌意亂給自己圓場。江懷越已將茶杯擱置在旁,奪過身邊人手中的牛皮鞭子,迫至近前用鞭柄拗起她的下巴。
“愚笨?那還怎麼在教坊裏混跡?倒不如死了幹淨。”他直視著她,目光陰冷。
相思才欲開口,卻聽後方鐵門一響,楊明順急匆匆進來:“督公,惠妃已經知道這事,要去找萬歲告狀了。”
他麵帶鄙夷地冷哼一聲,回身去取那份文書。“走,跟我進宮。”
楊明順應著,又見相思哀哀跪在一旁,不由詫異問道:“哎?這該不是……又把督公給惹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