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地境,諸神的光輝難以抵達的地方,人類的聚集地仍然在此處留下斑點,這裏是遺棄之地,這裏的遺族甚至不知道先祖因何被流放,他們僅知道,北方,北方就是諸神眷顧之地,是希望的家園,沒有被神輝籠罩之地,人類僅僅是在延續,延續是向北方跋涉的必要條件,翻山越嶺,淌水渡河,他們以三十年為一個輪回向北搬遷,沒有神輝籠罩之地,土地孕育不出食物,時不全,四季變幻無序,三十年足夠他們,也僅能滿足他們在節衣縮食之時為下一次遷徙做出足夠的準備,這裏的樹木都是空心的,僅僅是為了長得更快,能擠占屬於別的植物的雨露,延續是這裏從萬物靈長到蟲豸草木的共同目標,浩浩蕩蕩的文明大遷徙不得不去掉許多的道德,相遇是最大的災難,不論是人與人,人與動物,人與蟲豸。這是遷徙的又一次輪回。
雲夢族像前154次輪回一樣,在新的土地上開辟一塊耕地,虔誠的灑下上一次輪回中僅剩的些許口糧,全部是可以食用的,有些是堅果種子,有些是根莖塊,族人精細的耕作著,奢侈的使用著上一個雨季儲存下來的雨露,十五過去了,二十,耕地仍是沒有任何跡象,四周的野草倒是不斷地向耕地蔓延,雲夢族仿佛知道些什麼,不再徒勞。
一批衰老之人自覺彙集,什麼都沒,向南方走去,走去什麼都沒帶,雲夢族人有三兩個人流露不忍,起身去追回他們,其餘的就僅剩下麻木,是他們生命中數次輪回後的麻木,脆弱而纖細的萬物靈長啊,卻能苟延殘喘過一個又一個輪回,唯獨在徹底衰老之後,他們就像被吸幹的甘蔗,徹底失去了價值,在這之前,他們大概有-5個輪回能夠度過。
族中的巫師拄著拐杖,那是象征著權力的拐杖,他度過了七個輪回,是少有的沒有完全衰老的族人,蒼蒼的白發中是他將近兩百年的智慧與經驗,他甚至傳承著四季未曾混亂時的知識,當然這僅能由巫師之間傳承的,過分的聰慧與知識不利於向前與延續,他頓了頓拐杖,站上高地,那是一塊石頭。
“我將要完全衰老,南風也要來了,這一輪的必須是燃料啊,無盡的燃料,你們在中間堆滿火,將要熄滅就重新點燃它,一派三組人出去砍伐,直至完盡,大概三年,這期間南風會斷斷續續的吹來,會帶來一點雨雪,然後是五年的寒冷,我們的族人將會離開一半,剩餘的在寒冷中再會完全衰老掉一半,我也並不例外,我將會指點一位新的巫師,他將會帶領雲夢繼續向北跋涉,直至衰老”
罷,他拄著拐杖走下石頭,族人已經開始挖掘山洞,年輕人在前賣力的挖掘著,婦女孩一些存留著的衰老者出去采集砍伐資源,他們必須盡快,因為這裏的生命隻有一次,再高大的樹木,頑強的野草也隻能存在一次,一旦開始枯萎幹癟,就徹底死去,別的樹木也會立刻占領這一塊的雨露,它們與人相遇,唯一的結果就是,完全消失,采集隻會越來越遠,直至部落的資源再不夠遠行,儲存到了極致,而後就是苦海,再後便是輪回向前,他們很少向東西兩個方向擴展,甚至嚴防死守這兩個方向,因為這樣容易暴露自己,相遇,從來不是好事,部落文明在這裏隻能孤獨前行,這片土地沒有任何能供得起相遇的資源。
今夜是寒冷的夜晚,月亮明亮的照耀著這片土地,是寒光,巫師坐在自己的山洞裏,就算是全族最高權力的執掌者也是如此,山洞加上一點點的燃料,他撫摸著拐杖,淡淡的問著今追出去的人,僅一人回來的那個,“你追出去幹了什麼?為什麼隻有你一人歸來?其他人呢?”
那是個年輕人,他僅度過了一個輪回,他顫抖著“他們要吃他們”
巫師仍是撫摸著他的拐杖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幹了什麼,其他人呢?”
“殺了,我殺了,很容易,他們受到攻擊時根本沒有了力氣反抗”青年咬了咬牙繼續“他們要吃掉那些可憐人,那些人明明曾撫養過我們!我當然要殺了他們!”
巫師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他“你知道上一個輪回,也就是你們被撫養的輪回之中你們是怎麼被他們撫養的嗎?”
青年搖頭,顫抖的嘴並不能讓他發出一些堅強確定的聲音
“被吃掉,虛弱的孩子被吃掉,我們在上一個輪回遇到了洪水,洪水衝走了我們原本的儲備,為了延續而生下的你們也被暴雨洪水的衝刷中變得虛弱,撫養者花費了巨大的資源生下你們,卻被時戲弄如此,我們毫不猶豫的吃掉了最虛弱的你們,保住了當時的火種——撫養你們的人,我們的體力在即將衰老之前是最好的,隨後就陷入飛速的,不可逆轉的衰老之中,在那之前,他們就是向北的希望,吃掉算什麼罪不可及?你殺掉的兩個年輕人在他們暴食之後明明能轉化更多更有利的能量,而你殺了他們?”巫師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