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表……兄長,我覺得我長胖了!”

晴光正好,建木聖樹下,仙雲繚繞,靈氣充裕,正是修煉……咳,休息的好地方。

兩張軟塌,同個方向擺放,一對兄妹,完全相同的鹹魚癱姿勢,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甄善漫不經心地抬起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欲睡不睡地呢喃道。

自她在星空中恢複記憶和修為,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當時她原本是想找個小時空,先休息個幾十上百年再說的,但便宜老爹說她神體需要鞏固一下,小時空靈氣貧瘠,不合適,不如到祂開辟的領域中,順便見見她那便宜表哥。

對於見便宜表哥,甄善是沒什麼興趣的,但是去鞏固她的神體,還是可以的。

便宜老爹怎麼說都是最古老的兩個大佬之一,祂又曾是掌控天地法則的大道,領域條件自然不會差。

雲海森林,仙氣充盈,祥雲環繞,呼吸吐納間,都是五行靈氣,傳聞通天地的聖樹建木,這兒到處都是,踩著都是生生不息的息壤,龍鳳瑞獸,到處都是。

森林中央是一座七色雲彩環繞的白玉宮殿,不似她在星空中窺探到的神祖府邸那般厚重迫人,便宜爹的地方神聖又帶著悲憫眾生的寬容,生機不斷,安寧祥和。

這兒確實很適合休養,甄善心裏還算喜歡。

便宜表哥先前看著聖潔淡漠、高不可攀,但其實,就是個懶得千年萬年都不挪一步的宅男,天天不是睡覺,就是躺在樹下進行光合作用。

真光合作用,就是產出的不是氧氣而已。

作為天道的祂,在哪兒都是靈氣縈繞、五行相生,擺株最普通的花草在祂身邊,隔天就能化形頓悟飛升。

可惜甄善如今功德圓滿,道行已成,也沒什麼好感悟的。

兄妹倆誰都不是個健談的性子,他們的身份也注定親近不了。

但誰也沒感覺到有什麼遺憾,他們到底不是凡人,於天地誕生,背負各自的職責,沒那麼多的羈絆。

平時也都是各做各的事情,不過,近來,甄善覺得自己的神體可能出了點問題,還是她搞不定的問題。

想了想,娘娘搬了張軟塌來到便宜表哥平日“光合作用”的地方,學著他鹹魚躺著,神色縹緲不定。

便宜表哥掀了掀眼簾,一雙眸子光華流動、規則萬千,掌眾生,無所不知。

“你不會長胖。”

祂淡淡地吐出五個字。

甄善輕輕地“嗯”了一聲,許久,又道:“大約是這兒靈氣太充足,吸收太過了。”

天道平靜地說:“生機道生生不息,不存在吸收靈氣太過的現象。”

甄善收回望著漫天祥雲的悠遠眸光,幽幽地轉頭,看向便宜表哥,“萬一是我歸位時出了岔子呢?”

天道回視她,“但凡出現一點岔子,你都不會歸位。”

甄善:“……”

妖妃娘娘直挺挺地坐起來,美眸風雨欲來,指著自己的肚子,“你掌控的萬千時空法則,有哪條是誕生天地祈願的生機道能有娃的?”

天道:“確實沒有。”

甄善:“所以我肚子裏的生命跡象,不是我感覺錯了,就是我歸位時出了岔子,或是來這兒吃錯了什麼東西,是嗎?”

天道重新閉上眼,對於處於爆發邊緣的妹妹依舊不為所動,隻實事求是地說:“你覺得天地間有那條法則管得了神祖?”

甄善絕色的容顏漸漸扭曲,咬牙切齒,“我歸位後,就一直在這裏,那位是隔空把娃兒塞進來的嗎?還是感而受孕?”

她懷孕了!

一起匪夷所思的奇案!

讓妖妃娘娘分分鍾都能黑化的要命事兒!

天道淡淡道:“你不是有了猜測了嗎?”

甄善躺屍回軟塌,一副打擊到生無可戀的樣子,“不,我不信!”

她才剛沒高興幾天啊啊啊啊!

她以為他們就此兩清,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啊!

結果,她怎麼就懷了那狗男人的娃呢?

這是什麼噩夢?

天道對自家妹子的自欺欺人不作評價,隻道:“糾纏幾十世,你們的神魂早已交融。。”

當年,她以神魂契約成神卷軸,漸漸融合了神祖的靈魂,早讓她的神魂滿是祂的氣息了。

他們這種天生地養的存在,確實不可能孕育子嗣,誕生於天地,早晚歸於天地,不存在延續和傳承。

但,她和神祖偏生入了輪回,糾纏百世,這足以讓他們的神魂完全交融,神祖有心的話,讓他們借人族強大的機緣和生機孕育子嗣,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不可能,超脫法則之外的神祖想要做什麼事情,誰阻得了?

不過,她能懷上這個孩兒,想來不是一世兩世的時間,該是謀劃許久,輪回中,不斷讓他們彼此親密,不斷地讓神魂交融……

種子落下,在她歸位時,充盈的生機便是種子萌發的最好養料。

從前,甄善什麼都沒發現,一來是她修為不夠,二來,也是孩子還處於蒙昧期,靈智未開,無法跟母親建立聯係。

現在,種子終於發芽了,她不想發現都難。

這種種,也不知道對方謀劃了多少年?

甄善眸中凶光畢露,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間。

王八蛋!狗男人!大豬蹄子!

小時空中日日算計她就算了,現在,她好不容易擺脫宿命,祂卻還不是糾纏不清。

祂到底想幹什麼?

腦子有病嗎?

她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四周倏而狂風大作,各種雷鳴閃電,昭示著妖妃娘娘要被氣瘋了。

天道慵懶地睜眼,抬了抬手指,又是一片晴空萬裏。

祂淡漠地說:“你若不想要,取出這個子嗣便是,何必動怒?”

以她的實力,殺不了神祖,但抹除自己不想要的子嗣,也不算難事,頂多元神有所受損,沉睡個幾千上萬年就行。

這對於他們來說,也沒什麼。

甄善呼吸一窒,手不覺放在自己的腹部,一股親昵到小心翼翼的感覺蔓延在心間,似有些對母親不喜歡它的酸澀低落。

甄善抿唇,許久,她撫著腹部,輕聲歎息,“沒有不喜歡你,也沒有不要你。”

一絲明顯的歡喜縈繞在她心間,甄善忍不住溫柔一笑。

不管這個孩子怎麼來的,也不管它的父親是誰,都是她的孩兒。

在她因一段可笑的愛情瘋魔時,她狠心地殺了自己的孩兒,在她背負一身仇恨的時候,無可奈何地讓男人親手奪了孩子的命,她欠她的孩子太多太多了。

她本以為她以後再不會有孩子緣分,這是她的報應,她咎由自取。

柳暗花明,這孩子來得意外,也許是伴隨著那人的算計,但那又何如?

孩子是在她腹中孕育的,是她生命的延續,為她的未來點亮了一盞燈。

甄善在不自在和譴責某個王八蛋後,心裏是欣喜的。

“有了你,娘親以後就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甄善眉眼滿是笑意,溫柔地說道。

她與便宜表哥不同,祂是伴隨這萬千時空出現的,無悲無喜,無情無欲,執掌法則,平衡時空,是天地間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她不是,她本就是因祈願而生,誕生初始,就被賦予情感,又輪回百世,沾染了人族的七情六欲,做不到心如明鏡、四大皆空。

擺脫了輪回宿命,甄善是輕鬆的,自由是很好,但往後呢?

她沒敢想,沒有期待,沒有目標,遊蕩在萬千時空中,這樣的日子,久了,也許就很可怕。

或許沒個幾千年,她會選擇沉睡也不一定。

不過,即便沉睡,甄善也再想過情愛之事。

感情於她來說太累了,也太容易變質了,沒誰該是生生世世陪在誰的身邊。

甄善不想去勉強什麼,也不願去考驗所謂的愛情。

帶著點孤獨的平平淡淡沒什麼不好的,轟轟烈烈的愛情如烈酒,當飲時痛快,過後頭疼欲裂,最後什麼都不留。

說要養小帥哥也不過就想想,有點東西沾染不得,她比誰都清楚。

甄善是怕了。

至少在她察覺到有孩子前,她是什麼都不想沾惹,做個單身神族,到處走走,沒什麼不好的。

有點沒誌氣,可棱角再尖利,磨久了,也平了。

老年養生,挺好的。

孑然一身,才不會惹麻煩,才不會連累無辜。

不是她聖母,而是她打不過,算計不過,誰規定生來要為她犧牲呢?

上位者一怒,伏屍百萬。

她去蚍蜉撼樹,死的隻會是下麵的無辜生靈。

到時候,她還能高興得起來嗎?

甄善苦笑,那個男人真的很可怕,他硬生生掰碎她的驕傲,踩碎她所有的夢,還讓她連報複的心都沒了。

她爭過太多次了,結果呢?

再則,如今也沒什麼她好去爭的。

她該報的仇也報了,就此安好,是最好的。

隻是,這個孩子的出現,可能注定她先前的所有設想都成空。

那位從未想過放過她。

甄善雖惱怒,但卻有種心累地習慣了。

但再如何,都不該遷怒到她的孩兒。

有了它,前路未知,但她總有了期待。

這次,她不會再因為什麼男人,而傷害她的孩子了。

狗男人算個啥?

憑什麼要為他去傷自己的孩子?

從前的自己,簡直腦子蠢透了。

甄善指尖縈繞著溢滿生機的魂力,緩緩沒入腹部,讓裏麵那團小小的吸收,穩固它的魂體。

它靈智剛開,魂體剛塑成,還很脆弱。

隻是,母子連心,甄善總覺得孩子有點虛弱。

她皺了皺眉,心裏浮起擔憂。

“兄長,能否麻煩你看看我的孩兒?”

天道對她選擇留下孩子似乎沒有什麼意外,或是說也不在意吧。

便宜表哥這個稱號也不是假的。

想讓法則化身的天道動情,還不如去感化塊石頭,看看能不能再蹦出個孫悟空來。

但甄善也沒什麼所謂,親情緣分強求不來,她也不需要去失落什麼,順心而為便好。

至於當初她時刻咒罵著天道……

咳,甄善心虛。

歸位後,她也知曉,那絕大部分是他們自己的劫數,還真跟天道沒關係。

而且神祖霸道,就算隻是祂的神魂碎片轉世,也容不得任何存在淩駕在他頭上。

當年她罵的“天道”,基本大部分是神祖的意識,真跟便宜表哥沒關係。

反之,她家便宜表哥還經常要幫他們收拾一下爛攤子。

還……挺慘的!

要不,她以後別叫“便宜表哥”了?

但感覺,祂也不會在意來著。

天道眼簾未抬,淡淡道:“神魂虛弱,隻你一個人,孕育不了這個孩子。”

神祖何其強大霸道?

祂的子嗣所需要的力量,單憑甄善是供給不了的,也不容許其他人插手。

即便是大道出手,也不行,隻會讓孩子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