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修(1 / 3)

郭星睿做了一個夢。

夢見爸爸媽媽都出去工作了,他和爺爺還住在那個靠海的漁村,他們住的水泥屋子低矮簡陋,牆頂上隻係著一盞白熾燈,吊下來,明亮又脆弱。

而屋外的世界卻如此開闊,腥鹹的海風,崎嶇泥淖的道路,漁船號聲和海浪拍打的聲音。對孩子來,這些聲音當時並不意味著什麼,隻有日後再回憶起來時,它們才顯現出孤獨又遙遠的麵目。

那時他每背著書包,路過漁場,偶爾會好奇地逗留,看那些離開海水掙紮撲騰的魚,奇形怪狀的,碩大的,什麼樣子都有。住在漁村裏,想要吃到海鮮當然也更便宜新鮮,但那便宜,也不是對所有人都如此,他們家也不是可以在吃上隨意花費的,每一分都要精打細算,過日子總是有更多需要花錢的地方,還要攢錢。

但廚房總是生活裏最值得期盼的地方。

學校沒有食堂,所幸郭星睿家算離地近,每中午他都會走路回家吃飯,他吃得最多的,就是麵條。剛煮出來的,熱乎乎的麵條,沒有任何澆頭佐料,甚至麵條也擀地一般,不一會兒就泡得軟爛,有時候都成了麵糊糊,但他還是覺得那麵特別好吃。

爺爺每早早起來,幹完活,就去漁民那收他們賣不出去的沒幾兩肉的魚,那是最便宜的魚,因為肉質口感不好,沒人愛吃,幾塊錢就能買一大袋。

“老頭子又來買魚啊。”

“是啊,給我孫子熬湯喝。”

因為總去收這些沒人要的魚,漁民也知道郭老頭不容易,有時還會給他點添頭。

而買回來的魚,處理幹淨,再用油煎一煎,熬成濃濃的奶白魚湯,下一碗麵進去,麵泡入了味,瞬間化腐朽為神奇,美味香濃,是童年時的郭星睿最喜歡的食物。

麵吃完了,魚湯還可以泡著飯、饅頭吃,什麼沒滋沒味的主食,有了這碗魚湯配著,都能開開心心地吃下去,拮據的生活仿佛也不顯得那麼喪氣了。

時候郭星睿沒吃過什麼五顏六色的零食,那時候也沒有什麼肥宅快樂水,但他的回憶裏還是留下了美味的璀璨亮光,這一點兒的幸福,卻有無限的光暈,使他的童年不再貧瘠。

“睿睿快吃,爺爺今又沒把麵做好,都泡爛了……”

泡爛了也很好吃啊!!

夢裏,郭星睿拚命吃著滾燙的麵條,想要努力記住那個熟悉的味道,害怕自己忘記,害怕這是最後一次,害怕……但真正的最後一次,早已經很遙遠了。

……

隔。

唐心帶芬恩來醫院看郭星睿的時候,發現他正慘兮兮地抹眼淚。

“睿哥,你怎麼了?”她放下保溫盒,坐下問,“生病會使人脆弱嗎?”

“會!”郭星睿抽泣了一下,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雖然他沒有兩百斤,但四舍五入加把勁很可能就有了,“生病使人懷舊。”

“你想什麼了?”

郭星睿又抽泣了下,簡直像要把空氣抽空:“我想我爺爺了!嗝……”

唐心:“……”

“我就,嗝,我爺爺這麼一個親人,我爸媽,早就不管我了,我高三的時候,隻有爺爺那麼遠,從鄉下跑來看我,給我送魚吃。”郭星睿越哭越凶,“沒有人,沒有人喜歡我。我想吃我爺爺做的魚湯麵心心!!”

唐心拍拍他的背:“你先喝點水,別嗆著。”

“別這麼,我爸還是很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