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皇帝薨,年僅三十二歲。
正德皇帝無子無女,絕嗣。
國不可一日無君,內閣和張太後決定,挑選了離皇室血脈最近、正德皇帝的堂弟、年僅十五歲的興獻王朱厚熜,將其推向了皇帝的寶座。
這便是現在十六歲的嘉靖皇帝。
一朝子一朝臣,何況嘉靖皇帝以前隻是個藩王,又不是正德皇帝的兒子,沒有香火情。
皇帝剛剛上位,類似沐朝夕這種先帝一手提拔的死忠,當然是敬而遠之,打發去看守大門;嘉靖帝的奶兄陸炳成為錦衣衛指揮使,是京城炙手可熱的新貴。
白術在宮廷當了十年女醫,一看牙牌,再聽到沐朝夕的自報履曆,便猜出了這個年輕的千戶大概狀況。
沐朝夕在京城錦衣衛隻幹了三個月就被貶斥,坐冷板凳,因而對宮廷很陌生。所以陸炳才會派他來抓我,把他當槍使。
無知者無畏。
而且,這個沐千戶是世襲千戶,肯定出身老牌勳貴世家,背景硬,即使闖禍,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白術將牙牌還給沐朝夕,“好,我跟你們走一趟。”
沐朝夕指著囚車,“白司藥,請。”
牛二大怒,“豈有此理!居然要白司藥坐這種東西!老子和你們拚——”
話沒完,牛二轟然倒地,暈過去了。
感覺腳下的土地都震了三震,揚起灰塵一片。
沐朝夕:……
“他中暑了。”白術半蹲,撥開他的眼皮,又拔出道姑髻上的筷子,強行掰開他的嘴,往裏頭灌水,喂了半壺水,從包袱裏翻出一個藥丸,用水化開,一點點的喂進去。
難怪牛二剛才無視她瘋狂使眼色,原來中暑了,頭暈眼花,體力到了極限,方才放狠話隻是硬撐著。
沐朝夕命令手下,“把他抬進去囚車,一並帶走。”
看著白術身嬌體弱的樣子,估計殺雞都費勁,偷盜屍體需要力氣,這個牛二很可能是同夥!
沐朝夕心想,我捉了主謀和同夥,超額完成陸大人交代的任務,這下立了功勞,莫非真如周旗所,我飛黃騰達的機會終於來了?
護衛倒下,白術無力反抗二十一個錦衣衛,指著路邊池塘頂頂如華蓋的荷葉,“我去采幾片荷葉來,給囚車蓋一個頂棚——牛二郎中暑暈倒,再曬下去會沒命的。”
沐朝夕怕她跳水逃跑,親自去摘七片大荷葉,道:“舉手之勞,怎可勞煩白司藥呢——請白司藥上車。”
牛二被抬進囚車,白術也跟著上車,沐朝夕將一片片荷葉罩在囚車上。
乍看上去,就像給囚車戴了一頂綠帽子。
錦衣衛衙門。
日落西山紅霞飛,沐朝夕攜囚車而歸。
牛二悠悠轉醒,隻是全身無力,連走路都困難,依舊被抬出囚車,關進牢房。
“給他足夠的水,在裏頭放些鹽和糖。”白術走出囚車,對沐朝夕道:“他若出事,我才不管你出身沐王府,我一定會弄死你的。”
好大的口氣!
這種狠話從治病救人、身嬌體軟的女醫嘴巴裏出來,有種不出來的違和之感。
就像一個七八歲的孩,揮舞著一根樹枝,卻叫囂我要殺了你一樣。
沐朝夕隻覺得可笑,“你怎知我出身沐王府?”
“看來我猜對了。”白術道:“你祖先昭靖王沐英還在太廟裏供著呢,我看你無知無畏的模樣,估摸不久就能和你祖宗在地下見麵了。”
白術踮起腳尖,對這沐朝夕耳語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想晚幾年和祖宗團聚,就照顧好我的人。”
白司藥輕聲柔語,話語就像螞蟻似的,鑽進耳朵裏,癢的很。
沐朝夕耳朵尖嬌紅欲滴,就像長了兩枚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