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柱下山後,已經大亮,臨近中午。

快要過年了,正是一年中事最少的時候,也不用去掙工分,家家戶戶都閑在家裏,沒事了就上鄰居家嘮嗑兩聲。

此時,村裏的廣播正在賀喜:“喜迎新春,新年新氣象。新的一年,我們要踏實、肯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時刻牢記抓革命,促生產……”

趙玉柱背著一個空背簍下山來,走進大荒村就被圍在村口的幾個閑漢瞧見了。

幾人見趙玉柱,忙起哄。

“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我記得玉柱哥媳婦兒在的時候,那是拿著掃帚趕著都不肯去幹活掙工分的啊。今兒個大夥都閑了,玉柱哥這個大閑人倒是忙了。”

“就是啊,我看看背簍裏有啥?找著啥好東西?大冷的也沒啥山貨啊。玉柱哥你上山幹嘛去?”

看了一眼他的背簍,見是空的就知道他上山這一趟怕是沒拿到什麼東西了。

一群人哄笑著。

趙玉柱是個懶漢,大荒村的人都知道。

他是趙家的寶貝疙瘩,以前趙家家底還算可以的時候就捧在手心裏寵著,也不幹活。

娶了個媳婦回來後,趙家人就把那媳婦當成男人在用,趙玉柱倒是越發懶了。工分全讓媳婦去掙,下地那是從來不肯,自己隻幹些輕便的活,有時候生產大隊的男人們都快看不下去了。

大家夥嘴上都是羨慕他娶了個好媳婦,但心裏卻頗瞧不起這個懶漢。

趙家媳婦生了娃之後傷了身體,又常年操持,去年熬不住就去了。家裏沒人幹活,老趙頭和趙婆子就是再寵他都得讓他跟著幹活,不然真得餓死。他上頭那兩個哥哥也不樂意養著光吃不幹的懶漢,所以近一年趙玉柱倒是好了些,沒那麼懶了。

趙玉柱幹幹的笑著,因為心虛,額頭都冒出了冷汗,不辯解什麼,任由他們笑,自個兒埋頭走回家。

趙婆子一早就等門口,見兒子回來了,一把拉進門裏,壓低聲音問:“怎麼樣了?”

“妥了。我走得很遠,都快記不清回來的路。我都走不回來,何況她?”

他們在這兒著悄悄話,老趙頭提著一管旱煙就走上來,啞著聲音問道:“送出去了嗎?”

曬得黝黑的臉上現出幾分疲憊,顯然昨夜也沒睡好。

趙玉柱忙道:“爹你放心,我都交代好了才回來的,不然能耽誤這麼長功夫麼?”

老趙頭點點頭,疲憊的歎氣道:“行,那就先歇歇吧。還有老婆子,一會兒把豬喂一喂。豬食一向都是圓寶打的,也都是她喂的,今早上沒人喂豬,嗷嗷叫得人心煩。要當年豬殺呢,到時候還得給隊裏交一百斤豬肉。別這時候餓出毛病來,不好交代。”

圓寶雖然才五歲,但已經頂半個大人在用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長期勞作加上營養不良,才長成這麼個豆丁。

重活幹不了,但是掃掃地,打打豬食,喂喂豬這種事情都是交給她做。

趙婆子都好久沒幹過家裏的活了,一時間拉長了臉,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趙婆子扯著嗓子大喊:“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作死呢?豬這麼叫著聽不見?是不是不想幹活裝死?想享福啊?我老太婆還沒死呢!隻會偷奸耍滑的貨色!還不快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