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大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嬴政說等雨停了,便出發回鹹陽宮。

桑月沿著床邊位置,隻坐了一點點,她微垂著頭,發絲擋著了她的半張臉頰,她雙手交疊在大腿上,來回動彈,好似不安。

她默了許久,直到嶽池將湯藥喝藥,她才伸出雙手接過藥碗,說道:“姑姑,我意已決,我寧可與章邯共死與江湖中,也不想回鹹陽與他天各一方,苟且相忘,我做不到也不想這樣做。”

這次出行已是一月有餘,途中勞累,不論是誰,好似都清瘦了不少,尤其是桑月,又更為明顯。

嶽池看著她不安的舉止,聽著她略顯倉促的決絕,不覺間有些想笑,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想笑什麼:“路是自己選的,無人替你。如果你覺得這樣做能使你身心都感受到愉悅,便去做吧。”

桑月抬頭的瞬間,便撞進嶽池似笑非笑的眼睛裏,那一刻,她似乎蒼老了不少,即使她的模樣從未變過,她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來,問向嶽池:“姑姑如今,可有喜歡的人了?”

鹹陽的圈子就那麼大,當你身處這個圈子時,即使不想聽所謂的流言蜚語,也總會有風吹草動傳至你耳中。

嶽池和熊啟消失的這三年,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們是否在一起。

當初夏太後尚在執政期間,嶽池與昌平君的那些小曖昧,可謂是公開的秘密,桑月無意打探,卻總有人說起。

嶽池未曾料想桑月會如此問她,也是有仿然間的失身,她的目光在閃動,在飄遠,腦中想起許多舊時往事,好似發生,不過前不久的日子。

她至嬴政十三歲生辰那天,與他正式接觸,到現在她覺得不過是九個月的時間,在別人的認知裏,又是將近四年時間。

她從不否認自己喜歡他,直到現在,她羨慕雪幽對蓋聶的執著,即使互相愛著彼此不能在一起。

她羨慕夏無憂與夏無且的兩廂情願,即使是世人眼中的兄妹,顯些錯過。

她羨慕桑月的死心塌地,膽大妄為,即使她要與章邯去私奔,有可能共赴黃泉。

她們的愛情都有回應,唯有自己的喜歡在兩個人的故事裏,演奏成一場獨角戲。

她多想像正常人一樣活著,如果時間會允許她,她想她會去找熊啟給她回應,即使他不同意,可她總是有可能所得。

如今,落花難盡,離別難訴,歸無計。

“姑姑。”桑月輕聲喚著嶽池:“你哭了。”

“有嗎?”陷入回憶裏的嶽池抬手摸了摸臉上的淚痕,輕笑出聲來:“大概是姑姑想家了。”

“我以為是姑姑憶起了喜歡的人。”桑月的話語甚為實誠,沒有玩笑之意。

“喜歡的人?”嶽池抹去臉上的眼淚,又換上了溫婉的模樣:“姑姑一把年紀的人了,哪裏還會有人喜歡,若是姑姑去單相思,又豈非折騰不起這把老骨頭了。”

“桑月心中,姑姑永遠十八歲。”桑月說的很是認真,她心中的嶽池,相貌確實不過十八九的年紀,她想,若是再過幾年,以自己的相貌,說她是嶽池的姐姐,也會有人相信。

“如此,焉知福禍。”嶽池很討厭這樣不會變老的臉,她伸手拉過桑月的手掌:“要好好的。去吧。”

“那姑姑好生修養。”桑月說完,拿著藥碗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嶽池聽著關門的聲音,半躺在床上,簷外淅瀝瀝的雨便未曾斷過。

剛剛桑月問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她才驚覺,她連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桑月剛走不就,嶽池房中又是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憑空出現,無聲無息。

“主子。”鳳餘行禮道,看著嶽池臉上的病態,有些無可奈何的模樣:“屬下去神陵時,雪幽的屍體已經無跡可尋。”

“可有下落?”嶽池神色淺淡,沒有多大的意外。

“暫無,不過屬下推測,雪幽下一步,應該會去找蓋聶。又或者她的記憶徹底喪失,淪為行屍走肉,那便會找你。蓋聶那邊已經有人盯梢了,主子這邊,可是要安排?”鳳餘雖是推測,不過根據他的舉動,說明他對這個推測近乎是肯定。

“不用,來找我也好,隻是比我預想的還要快。”嶽池道。

“主子真的想好?”鳳餘皺眉道。

“想好了。”嶽池唇邊帶著淺淡的笑意:“陛下喝那藥茶的時間已有十年,早就可以開始了,我死了以後,便如前兩任的首領一樣,扔進煉爐中,燒了吧。”

“主子。”鳳餘突然朝著嶽池跪下。

“三年前便交代過青衛,若我不回來,便由你接任青衛首領之職。如今青衛由陛下接手,我變不再插手進去。你要記著,即使我死了,青衛對陛下不能有二心。九鼎上的線索,會帶你們找到‘它’的世界,陛下的才能,想必足以應付。他會帶著青衛走向前所未有的高度,你信嗎?”嶽池問向鳳餘,隨即不待他回答,又說道:“我信。”

“起來吧。”嶽池起身,將鳳餘從地上攙扶起來:“蓮花之印,已過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