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敘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他雙目一沉,將她的手腕緊緊扣住,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答應。”
他必須答應,這是一個時間閉環,他們別無選擇。
可是江秋秋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這隻是她的一個推斷,如果實話實話,鄭敘絕對不會答應。
因為但凡推斷,就有失誤的可能。
而一旦失誤,她可能不是回到自己正常的時間線上,而是徹底消失。
鄭敘絕對不會同意。
江秋秋看著鄭敘的眼睛,她想起二十八歲的鄭敘求婚的時候的另一句話。
他,“江秋秋,你過會答應我的。”
她答應過他,他們早有承諾。
“鄭敘,我會回到018年。”江秋秋決定隱瞞一點的真相,她反握住鄭敘的手,微微仰起頭,神色無比堅定,“所以,請你一定要去018年向我求婚,在我的開學典禮上,我會坐在禮堂裏等你。”
“018年9月1日,珠川大學雲珠學院,我是金融係的新生江秋秋。”
半年前,鄭敘把她從湖裏拉起來的時候,看到過她的校卡,當時他以為那是江秋秋找的□□人把日期寫錯了。
原來那是真的校卡,來自018
江秋秋一字一頓,“相信我,一定要去,我會答應你的。”
鄭敘卻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固執:“我不同意。”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鄭敘,總算找到你了。”
鄭敘回頭,就看到許輝航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
不過短短時間,許輝航的頭發白了許多,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像是散掉了一般,不複往日的意氣風發。
鄭氏在業內向來以管理嚴格而出名,對相關的親戚雖然會有資源上和晉升上的優待,但是對於犯事的親戚,處理起來也更加嚴厲。
這是殺雞儆猴,是對那些得了鄭家好處的親戚的警示,讓他們知道,即便是鄭氏的關係戶,也是有可為有可不為的。
而許輝航犯的事尤其大,一條精心布置了數年之久的**鏈,堪稱觸目驚心。
鄭文顯對許輝航的處置方案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如今許輝航什麼都沒有了,撤職、索賠這些都是輕的,公司裏原來和他一條船上的人一個個被警方帶走,雖然還沒有輪到他,但他知道那隻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妹妹,也即鄭青川的母親至今不肯見他,許輝航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鄭青川怎麼會發現他的事情,他做得那麼隱秘,鄭青川又從未真正接觸過公司的事物,怎麼可能一擊即中,如此精準地找出他的要害。
聯想到最近鄭青川和鄭敘的關係突然好了起來,許輝航心中一下子有了答案。
一定是鄭敘從中搞的鬼。
他找來鄭敘學校,一路打聽鄭敘的蹤跡,虧得鄭敘在學校裏是個名人,不少人認得他,正好被許輝航問到一個剛好看到鄭敘往這邊來的同學,他便一路尋了過來。
鄭敘沒想到許輝航會找到這裏來,神色一冷:“有什麼事?”
“什麼事?”許輝航冷笑,“鄭敘,你少裝傻了,我為什麼找你,你還不清楚嗎?”
鄭敘想起鄭青川早上離開前的話,微微蹙眉:“舞弊案的事?”
許輝航聽他這麼一,臉上頓時露出怨毒的表情:“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憑青川一個人怎麼可能查到那些東西,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鄭敘心裏一下子有了想法。
鄭青川查出舞弊案的速度太快,且有些東西非常隱蔽,絕不是以鄭青川的能力所能觸及的,之前鄭敘猜測或許是鄭文顯在背後指導,但是現在,鄭敘知道了江秋秋的來曆,結合鄭青川的話,他很快有了答案。
鄭敘站到江秋秋麵前,將她擋在身後,漠然看著許輝航:“我知道了,你有什麼問題找我就是了,我們可以慢慢對質。”
許輝航眼神漸漸危險了起來:“鄭敘,你少得意,別以為把我扳倒了你就高枕無憂了,別忘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江秋秋察覺到不對,從背後拉住鄭敘的手:“師兄,是我……”
就在這時,許輝航突然怒吼一聲,竟是從衣袋裏掏出一把水果刀來:“鄭敘,你別以為我不敢怎麼樣!”
他也是豁出去了,姓鄭的不放過他,那他也不讓姓鄭的好過,反正他都要坐牢,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進去之前捅鄭敘兩刀,給他點顏色看看。
鄭敘和江秋秋沒想到許輝航居然這麼喪心病狂,一時防備不及,差點被刺了個正著。
鄭敘下意識地要側身避開,但又想起背後站著江秋秋,動作便是一頓,反倒欺身上前,赤手空拳地去攔許輝航。
幸虧他從被送去學過防身術,動作極其敏捷,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況下,竟是硬生生扣住了許輝航的手腕,但是水果刀的刀尖已經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再稍稍往前一點,就要見血。
江秋秋心髒猛地一跳,脫口衝許輝航道:“你快鬆手,我報警了!”
許輝航冷笑:“你報警試試,看警察來得快,還是我動手快。”
鄭敘神色不變,甚至越發沉著:“秋秋,你先走,我應付得來。”
換在平時,他確實應付得來,但是此時他已經失了先機,讓許輝航的刀尖近到了脖子邊,任誰都能看出,如此僵持下去,但凡一個失手,鄭敘情況都會很危險。
江秋秋咬了咬牙,突然看向許輝航,道:“給鄭青川信息的人不是鄭敘,是我。”
鄭敘喝道:“秋秋,別亂,你快走。”
許輝航冷笑:“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我還知道別的事情。”江秋秋卻是冷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許輝航,一字一頓,把許輝航舞弊案件的經過了出來,這些都是後來被鄭青川的粉絲整理好發在網上的,其中還有一些現在鄭氏都還沒有查出來的細節和證據。
隨著她的聲音,許輝航臉色慢慢驚懼了起來,他沒想到這個女孩居然知道這些,之前鄭氏查的並不是全部,一旦這些被上報上去,他才是真的永無翻身之日。
鄭敘也變了顏色:“秋秋,別了。”
江秋秋停下來,冷笑道:“你跟鄭敘慢慢耗吧,我現在去找鄭青川,把這些告訴他。”
她完作勢要跑,許輝航果然大驚,猛地甩開鄭敘要去攔她。
江秋秋早有準備,早就看好了路線跑路,打算裝完逼就跑,反正隻要解開了鄭敘的桎梏,鄭敘自然能重新空出手來製衡許輝航,許輝航也就不可能追得上她。
她就不信他們兩個還搞不贏許輝航一個。
江秋秋計劃得很完美,但是她忘了旁邊還有個雲湖,也忽略了自己的空間判斷失誤。
許輝航掙脫了鄭敘,鄭敘卻不能讓他輕易逃脫,又跟著衝了過去,兩人幾乎扭在一起。
許輝航情急之下爆發出空前的力氣,竟又是往前撲了一大截。
“我去!”江秋秋沒想到許輝航居然蹦得比兔子還遠,連忙又是往邊上一躥,她跑的路線本來已經很靠近雲湖,這下意識地一躥,腳下陡地一個踩空。
江秋秋:??????
這個情景是不是有點過於熟悉了?
跟著“撲通”一聲,她整個人砸進了水裏。
“秋秋!!”鄭敘心中一緊,也顧不上許輝航了,毫不猶豫地跟著跳進湖裏。
雲湖的水很綠,水波翻湧,耳邊有“咕咕”的水聲,偶有學校養的鯉魚遊過去,帶過微微的水紋,湖水腥鹹,湖壁長著青苔,摸上去滑膩膩的。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嘩——”的一聲,鄭敘從湖水裏探起頭來,茫然地看著綠色的湖麵,驚慌失措地大喊:“秋秋——你在哪?”
“秋秋——”湖麵漸漸平靜下來,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也沒有任何人影。
就好像湖裏沒有任何人,從來沒有人掉下去過一般。
“秋秋——”鄭敘不甘心地又紮進水裏。
冬的湖水很冷,他的衣服完全被浸透,沉沉地墜在身上,臉上也被凍得蒼白,但他完全不在乎,隻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沉進湖裏。
但是無論他重新紮下去多少次,無論他怎麼喊,都得不到回應。
沒有任何人回答他,沒有任何痕跡。
除了他自己翻起的那些波浪,整個雲湖靜悄悄的。
許輝航開始看到江秋秋掉進湖裏,還有些快意,但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卻不見江秋秋再浮上來,看著鄭敘在湖裏不停搜尋呐喊,他漸漸也慌了。
江秋秋不會直接沉湖底了吧?
不會真的鬧出人命來了吧?
他雖然帶著刀子來找鄭敘,可也不是真的要鄭敘的命,隻是知道鄭家的人都練過身手,怕自己打不過才出此下次,他本意隻是想讓鄭敘吃點教訓,最好能落下點殘疾什麼的。
真出了命案,那可完全是另一碼事了。
隻聽“嘩啦”一聲,鄭敘再次冒出水麵,這一次他終於放棄,扒著湖壁爬了上來,不是他不想繼續,而是他已經徹底沒有力氣了。
他的眼睛變得通紅,眼裏迸發出從未有過的陰鷙。
許輝航手腳一軟,刀子掉在地上,他也顧不上去撿,連忙一個轉身跑開了。
鄭敘沒有去追他,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從衣兜裏掏出手機,可惜他在湖裏太久,就算是世界上最堅強的諾基亞也撐不住關機了。
開機開不了,鄭敘跑到路邊,攔下一個學生:“同學,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他狼狽不堪的樣子把那學生嚇了一跳,學生連忙把手機拿出來。
鄭敘飛快打電話報了消防,又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讓他立刻找最專業的打撈救援隊伍過來。
他語速很快,電話另一頭收到消息後飛快地運作了起來。
鄭敘掛上電話,把手機還給那學生,聲音艱澀:“謝謝。”
那學生聽到他的電話內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有人掉雲湖裏了嗎?”
鄭敘本來想點頭,但話鋒一轉,改口道:“沒有,是我不心掉了下去,好像……把我最珍貴的東西也弄丟了。”
“哦哦。”那同學鬆了口氣,又好奇地問,“是什麼東西啊?”
居然這麼大陣仗,又是找消防又是找救援隊伍的。
鄭敘沒有回答,他隻帶著一身濕透的衣服,又走回了雲湖邊。
雲湖如此平靜,就像以往的任何時候一般。
誰也不知道湖裏有什麼。
鄭敘怔怔地看著湖麵,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江秋秋已經不在湖裏了,不然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一點點的動靜都沒有。
他渾身止不住地發起抖來,不是因為冷,隻是他無法控製,他緩緩蹲下,一隻手撐住石板地麵,讓自己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