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淵戰神!”龍王見清來人幾乎是老淚縱橫,連滾帶爬地衝過去拜在他麵前,哀戚道,“九淵戰神,求你,一定要救救南海!”
陌九淵也不說話,淡然掃了龍王一眼,爾後目光一抬與尾曳麵麵相對。尾曳猶逢故友,彎彎眼角讚歎道:“能通過文血萬汩順利進入水域的仙,這天地間果然隻有你陌九淵一人呢。”語氣一轉,明知故問,“卻不知你是為本座王後而來,還是,為南海而來?”
江浸月一聽臉色微恙,即便心知肚明,卻還是想聽他親口回答。身後的戎顏緩緩收回劍,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陌九淵麵無表情,絲毫沒有因尾曳這一問而亂了心神,眾魔齊了兵戈正欲攻上去,這時忽聽海麵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拂開層層水霧直直撥進人的心弦,若寒泉清冽,似皎月澄澈,洗滌了一切汙濁將清氣注入聞者心間。如此空靈曲調,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出自一心態高潔、仙資渾厚的女仙之手。江浸月卻聽得明白,這曲子,分明是凡間時離別那夜雲冰祁為她奏過的《良宵引》,眼下彈奏的那位女仙,是夏雪纖吧。還真是,夫唱婦隨呢。江浸月心裏一時不是滋味,果然見雲冰祁聞音暖了眼眸,雙手舞動召起蒼勁攻勢迎頭向尾曳劈過去。
尾曳嘴角勾起的弧度且寒且冽,也不躲閃,千鈞一發之際周圍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地咆哮,有銀白身影避開攻勢猛地朝陌九淵撲過去,那雪狼身姿矯健,牙縫淩厲,一雙血紅魔眼中透露出森森煞氣。
小羊羔!江浸月愕然,尾曳這又是在演哪一出,難道他不知道小羊羔完全不是陌九淵的對手嗎!哪怕他腳下號稱魔界神獸的黑麒麟,也未必能撼動陌九淵一毫啊,何況小羊羔!手卻被人捉住,回頭看是戎顏一個勁拖著她往暗處去。
“你放開我!”江浸月不明所以,費力想甩開他的手。
“跟我走!”戎顏低嗬一聲,眸色一改從前變得十分嚴肅,話畢還拉著江浸月小跑起來。
“放開我!”江浸月倔得像一頭想衝出柵欄的鐵牛,死命甩開他,怫然道,“小羊羔它會死的!我要去救它!”說著調頭就跑,卻又給戎顏及時拽下:“站住!”
“放手!”
“不許去!你聽我說!”戎顏語氣異常堅決,拽不住江浸月便用盡全力將她鎖在自己懷裏,江浸月瞪紅了眼,卻掙紮不過,回頭望陌九淵犀利的劍光劈頭蓋腦落在小羊羔身上,耳邊是它撕心裂肺的吼叫。“求你,放我走,讓我去救它……”江浸月拚命掰著戎顏的手委求道,決堤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求你……”
“珞兒!”戎顏威嚴的聲音將她鎮住,這一刻世界仿佛突然沉寂下來,偌大的海底隻餘他緊緊禁錮著她。
“你叫我什麼?”江浸月暗紫雙眸被水漬模糊,滿滿的不可置信卻躍然眼底。戎顏似乎也愣住了,對上江浸月探尋的目光說不出一句話來。顫抖的手緩緩抬起,一點一點輕輕摘下戎顏黑色麵紗,在看到他麵容那一刻,江浸月泣不成聲——這明明是易經年啊,久違了三個月的易經年,江浸月還記得他曾經謙和溫潤的笑容,記得他身如俊竹麵若白玉,記得他喚自己洛兒時那清泉洗石的好聽嗓音,如今猙獰傷痕爬滿他大半張臉,幾乎快叫人認不出來了。死死摟住他脖子,江浸月整個人都撲在他懷裏,喉上哽咽,半晌才吐出一句:“為什麼騙我……”
曾以為永安那一戰他已離開得很遠了,趟過黃泉路喝下孟婆湯再見是來世。曾以為他也會化作照亮她的那顆星子,像某個夜晚輾轉難眠,推開窗就能看見他平靜而從容的光輝,將往事一遍遍縈繞於心間,他胸膛的溫度大概是記不清了,隻知道他曾對自己說:“珞兒,他們說人在死的前一刻會看到自己的前世,我記得我的前世,是叫你今生一定要愛我。”
原來這麼久他從未離開過自己。
原來魔宮的歲月從不是她一人煎熬。
原來,
他一直守護著她,像過往的無數個年頭一樣。三個月來他表麵恭恭敬敬地尊她為後,私下卻默然相守,她後知後覺,哪怕懷疑也被他草率欺瞞過去。該怎樣責罰自己呢?江浸月哭得歇斯底裏,滾燙眼淚打濕了他肩膀。
戎顏紅著眼眶回擁著江浸月,醞釀好久才道:“珞兒,這斑駁陸離的塵世,每個人都該有屬於自己的宿命,你無須難過。眼下四海淪落,你必須肩負起身上的責任。”他頓了頓,長眉緊鎖,“南海現已被仙將包圍,你身為魔界王後乃仙界誅殺之最,等下由我護送你出海,你火速折回魔宮,一定要趕在魔界之前找到四海交儀取回素若神水!”說罷扶著江浸月把手中那枚金光黯淡的鱗片遞去她掌心,“還魂丹被湖水衝散了我沒找到,估計是給別人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