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無法觸及的地方(1 / 2)

人世間就是無時無刻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巧合,悲歡相逢,笑淚相迎。

於唐景煥而言,昨日是他定了迎娶側妃的日子,下下個月二十八。離娶親之日不足三個月,弈王府上下更加喜慶和忙活起來。

於毓貴妃而言,昨日是她驚心動魄的一日,沈雲渘從她羽翼下一個怯懦的小妃嬪成為能夠與她抗衡的人,她怎能甘心和情願。

於沈雲渘和沈府而言,昨日是他們無限榮耀的一日,沈雲渘因懷孕而被冊封為正二品柔妃,待她生產完後行冊封禮。從正五品才人一躍成為正二品妃子,沈雲渘又成了大月開國以來第一位得此恩寵的宮妃。

於榮嬪而言,昨日是她失了孩兒、失了恩寵、失了神智,無限悲慘的一日。她因欺瞞皇上而被貶為庶人,她的寢宮自此以後成了冷宮。若說她沒瘋,可我昨日從她那兒離開的時候,她還在瘋癲地時而叫罵時而念叨孩子;若說她瘋了,可她今日一早被發現吊死在屋梁上——瘋了的人,如何泣淚如雨地寫下血書求皇上饒了自己的家人,又是如何想出將一件件衣服連在一起打了結拋到橫梁上?

聽宮人們小心翼翼的議論說,今日早上榮嬪被發現身亡後,管冷宮的太監連上報都沒有就直接將她的屍首拉出宮了。

幾個月前初初懷孕的榮嬪,春風得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得個身葬亂墳崗的下場。誰說世事變化是滄海桑田,分明是瞬息萬變!

本不該多事,但我還是去了榮嬪生前的寢宮。

宮人們一邊暗罵著晦氣一邊任勞任怨地收拾著宮裏宮外,榮嬪生前用過的東西小山似的堆在院中堆了幾車。

我問了管事的宮女,那張血書何在,她避諱至深地指了指其中一個堆的亂糟糟的推車,“沈小姐身份金貴,要這不祥之人的東西何用?再者,那血書是她生前最後……隻怕怨念深重。”

不詳之人,原來宮裏的人都將榮嬪這樣的人叫做“不詳之人”。因為不詳,所以她保不住腹中孩子;因為不詳,所以她被打入冷宮。萬般前因和種種經過人們都不看,隻看到了她最後的結果。她的下場不好,都歸在了“不詳”二字上。

“死者為大。”我掏了些碎銀給那宮女,“一會兒你們燒這些東西的時候,也悄悄燒些紙給她吧。”

那宮女在我身後嘟囔著什麼自然不會叫我聽清,可我大概也猜得到,明著說我心善,實則說我多管閑事。後者我認了,但心善——我心不善,我隻是可憐她罷了。

“罪婦深知自裁是大罪,會連累家人。可罪婦已然淪落至此,是非對錯已無甚重要……罪婦即是有不甘和悔恨,也是多說無益……罪婦十五歲入宮,如今已有五個年頭,望皇上能念在昔日一絲情分上,饒了罪婦的家人。罪婦沒有保住腹中孩兒,深知對不住皇上……罪婦願意以命抵命,雖換不回孩兒性命,但身為母親,也該陪他在黃泉之下不寂寞。”

我揣著疊好的血書,算好了時辰攔住正前往禦膳房的高公公。

珵儀說,每日巳時三刻,高公公就會去禦膳房為皇上端一碗羹湯。我不敢貿然去求皇上,所以想了個迂回的法子,探探高公公的口風,或者鬥膽讓他引我去見一見皇上。

“沈小姐可是糊塗了。”高公公不愧是皇上身邊的人,察言觀色的能力極好且對宮中大小事宜了解的透徹。他一見我便猜到我找他做什麼。

“庶人自裁官府可追究?”

我搖搖頭,“不追究。”

他笑吟吟的看著我,我恍然大悟。

“沈小姐將東西交給老奴吧,人走了心願已了,老奴代您將東西燒了好讓她知曉。”

我將血書交給他,謝過。

雖然榮嬪被貶為庶人,按規矩,她自裁了勢必會連累其家人,但皇上將之視為民間的庶人,不會追究她的家人了。

夫妻一場,他到底念些情分。

宮道眾多且各宮錯落,我不敢亂摸索,免得誤入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看著衣袂飄飄的宮女們行色匆匆我也不好硬拽一個為我引路,算了,回浣蓮閣,隻能繞繞路。

來的時候是從榮嬪的寢宮過來的,眼下也隻能先到那裏然後再到清寧殿,最後折去浣蓮閣。

路過清寧殿的時候,遠遠就聽見裏麵歡聲笑語不斷。隻是路過,我本不打算進去給皇後請安,所以加快了步子。未料,剛走過清寧殿的宮門,身後“吱呀”一聲,宮裏的人將門打開了。

知香帶著幾個小宮女十分客氣的送人出來。

看見周惠沅,我並不意外,但看見接下來跟著她出來的人叫我心裏有些不舒服。

景澤和周惠沅一麵退出來,周惠沅還在同知香笑著說些什麼。她身後的景澤嘴角掛了一抹笑:“回去吧,叫母後不必擔心。”

離他們十步之遙的我宛若瑟瑟秋風一般透明,直到其中一個小宮女不經意間看到了我,朝我行禮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