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死了的消息不知是如何傳到沈雲渘耳中的,到底是她的生母。那天她率了一幹宮娥內監氣衝衝地闖入浣蓮閣的時候,珵儀和我被唬地猝不及防,珵儀更是被嚇得噎了一口氣,好半天順不過來。
雖然沈雲渘是自己闖入浣蓮閣且聲嘶力竭地辱罵我,甚至在我躲閃不及的情況下打了我,可她是宮妃,還是懷有身孕的宮妃,我不能還口,更不能還手,更在她質問我李氏的死是不是因為我的時候,我並未否認,所以她一時氣急攻心,一度昏厥。
皇上和皇後都趕到浣蓮閣的時候,我正被沈雲渘的宮女押著跪在珵儀的寢殿外。青石板在這寒冬臘月裏格外刺骨,可我心裏卻惡毒地升起一絲快慰--我願受這痛,隻要能減輕我心裏關於她險些出事的孩子的愧疚。
皇上和皇後進去了一會兒便有公公出來扶我起身進去。
沈雲渘哽咽地低啜,皇上坐在床邊擋住了她的臉。
“小女有罪,請皇上責罰。”我行了大禮,跪倒在她榻前,並不打算為自己辯駁什麼,因為事關龍胎,皇上就算殺我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幸今日柔妃並無大礙,但到底動了胎氣。沈雲梨,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
“朕罰你,去福泉寺為柔妃及其腹中胎兒祈福,半月後方可回城。”
我險些忍不住抬頭看他,問問他為何又一次放過我?沈雲渘動了胎氣,卻隻是讓我去為她祈福而已!上次毓貴妃受了榮嬪滑胎一事的牽連,到現在還被關在長樂宮裏禁足且她身邊的大宮女還挨了板子!
不過,也好。那個讓我諱莫如深卻舉國歡慶的日子是在五日後的,我不在城裏,便能更容易裝聾作傻;我沒有親眼看見的,便更容易忘記。
唐景澤,唐景澤!隻要一想到他,我的心裏便被揪得生疼。
“你們可認罰?”皇上厲聲質問道。
“小女認罰。”
奇怪的是,我領旨謝恩是,聽見珵儀與我同時道,兒臣認罰。
她竟也要隨我去福泉寺,想必凡是可以出宮的機會,她都樂意,哪怕這次出宮還背著受罰的名義。
因為公主也要前往福泉寺受罰,所以宮裏派了護衛將福泉寺裏裏外外包裹的嚴實。
除了進宮,我到哪裏,默煙便跟到哪裏。可比起我的安危,我更在乎麗姨。山裏冷清,麗姨經不起路途顛簸,她的腿更經不起山裏的寒冷;可放她一人在府中,難保祖母會怎麼為難她。
“默煙,我答應你,一定平安回來。”我將包裹打結,收拾好了要帶的東西。“你不必跟著我,你的族人也不必來。這次是從宮裏來的守衛,隻要珵儀安全,我便毫發無損,若是你的族人被發現了,我們就麻煩了。”
默煙張了張嘴,無從辯駁,最終悶聲悶氣地吐了幾個字:“主子你可要在寺裏好好待著,哪裏也別去。”末了,她又重複了一遍,“哪裏都別去。”
“好。”我握了握她的手,笑她現在越來越像麗姨那樣囉嗦。
珵儀一路都在興奮著能與我,隻有我們二人,在宮外,哪怕我們要被圈在福泉寺那個隻有浣蓮閣一半大的地方待上半個月。
我看著她因興奮而紅撲撲的小臉,暗自笑話她這個從小到大都錦衣玉食的公主,不知看到了福泉寺那寒酸的禪房時該有何表情。我篤定,她到時候的表情一定不是現在這樣洋溢著滿滿的憧憬。
好歹也是來受罰的,寺院的禪房和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未有更多的裝飾。果不其然,到了禪房後,珵儀便皺起了秀眉嘟起了紅唇,指揮著隨行的六個宮娥四個內監打掃著已經一塵不染的禪房。
雖然我覺得她在無理取鬧,可也多少理解她的身嬌肉貴。
寺內最大的香客院子裏頓時雞飛狗跳,我隻好往外踱步,四處走走。
一路上山的時候我便覺得雪後的福泉山,皚皚白雪和蒼翠的鬆柏以及鋪著琉璃瓦的福泉寺融合在一起,顏色素淨地恰似世外桃源,景色很是怡人。
漫無目的的閑逛,不知不覺竟走到那口古井處。夏日炎炎的時候,這口古井往外冒著絲絲涼氣;如今數九寒天,這口井中竟冒著源源暖意。
我忽然心下一陣雀躍,迫不及待地將雙手置於井口之上。溫溫熱熱的暖意讓我很是還念麗姨和默煙嘮叨我,要我記得時刻帶著暖爐;木伯回回見到我便叮囑我晚上要泡腳。
我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容,視線落到井口邊上,幾個月前,我在這裏衝刷過那個人的血跡。他說他會再來,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到了錦都,傷口怎麼樣了--嗬,我從未見過這般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雲兒,我想你了。”
耳畔響起聲音之時,腰間也被人樓了個密實。
我驚慌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對我這般無禮的人是誰--他是唯一一個喚我座“雲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