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月落烏啼(1 / 3)

常言道大隱隱於市,此話確實不假。愁情這個大衍供奉的老祖宗帶著披著一件雪白狐裘,又在內裏罩了一件薄衫的諸葛塵於京城巷子裏兜兜轉轉,總算來到了一家酒館門前。

酒館店麵極,比起醉仙居,隻能當得起可憐二字。但愁情輕車熟路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叫了兩壺名為濁酒的酒,便開始自顧自的痛飲起來。

諸葛塵有些不知所措,按理來能與前輩喝酒,怎麼也應該是諸葛塵來花錢,畢竟這是禮數,不可不做。

愁情看著諸葛塵,突然一笑,隨後道:“老夫請你喝酒,你總該還請一頓下酒菜吧?”

“本應如此。”諸葛塵當即招手,叫來店二,準備將店裏本就不多的菜品全部叫上來。

誰知道愁情卻攔下了他:“你這娃子什麼都好,就是忒不上道。明明能夠白吃白喝,偏得自己出錢,這不是吃虧?再者了,咱們就兩個人,一個病號一個糟老頭子,總共能吃多少?都叫上來,管是浪費掉的也不止一半。”

認識愁情的人都知道他得出身有多麼不堪,從就被過繼給了在大衍皇宮當中做太監的叔叔,若不是年齡尚的時候便偷偷跑入了江湖當中。想必他也難以逃過淨身入宮的下場,至於躋身臻道後所得的那些美言,就更是無稽之談了。沒誰願意與太監為伍,那是閹人,非男非女。

就算是在江湖中有名氣之後,愁情依舊不肯舍棄自己的出身。喝酒之時,絕不會為了展現所謂的豪邁闊氣,就將兜裏的錢財花光。所以他的人緣一直不好,但能夠在喝醉之後仍舊稱兄道弟的,就是真兄弟了。

酒館裏的店二去而複返,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他在這裏幹了很久,曆來前來這裏喝酒的,除了那些落魄書生之外,就是些在官場上不得意的文人墨客。而在店二的眼中,他們也沒什麼不同。歸根結底,都沒幾個錢。能不賒賬買酒,就已經是酒館燒高香了。

往來人群當中,少有那江湖中人。就算來了,起初也會豪言狀語,像是這座京城中哪位貴人一般。但等問清了價錢,都會悻悻然的將手指點在那盤花生米上,因為便宜。

對於這樣的人,店二心中十分厭惡。

好在今日來喝酒的一老一少雖然改口,但仍舊點了不少,店二那壞脾氣才沒有發作。

等菜被店二端上來放在了桌子上,愁情夾了一片醬牛肉放在嘴中嚼了嚼。沒想到縱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味道還是如之前那般,讓他難以忘懷。吞肉入腹中,他好像回到了自己尚還年輕的日子裏。雖然遠遠算不上鮮衣怒馬,但那份出自江湖的俠氣,還是頗有值得稱道的地方的。

縱然已經踏入了臻道境界,是一位真正在登

堂入室之後越走越高的修行人。但他仍舊不覺得自己是那仙氣盎然的修行人,反倒是能夠在久居皇宮後去往京城當中,見到那些江湖人的俠肝義膽,才更讓他打心底裏開心。

不然怎麼會有江湖遊俠這樣的法?

單單是那個俠字,都不是誰都配擁有的。更何況最關鍵的字眼,全在遊字之上。如今的江湖人,大多隻知道打打殺殺,對於意氣之舉不僅瞧不上眼,而且極為鄙夷。好似自己舍身而出,會是多麼可恥的一件事。

這也就很少解釋愁情為什麼會對諸葛塵青眼有加了,都是一路人,想不看上眼都難!

雖臻道老矣,尚能飯否。可比起年輕時候的杯酒入喉不見嘴,終究是差上太多。更何況愁情也沒想要運轉自己的氣機,看來是想貪圖一個大醉而歸。

諸葛塵雖然在一旁輕言慢語的勸著,可前輩非去貪杯,他也沒有一點辦法。到最後也隻能陪著喝上一杯又一杯,反正他年少力壯,喝不醉愁情,他也不必總是吹噓自己的千杯不倒了。

“娃子啊,你知道我為何要帶你來到這間酒館嗎?”酒量下滑,而酒品從沒好過的愁情開口道。

諸葛塵哪裏知道,隻能搖了搖頭。

“且聽我與你慢慢道來。”愁情打了一個酒嗝,繼續道:“其實幾十年前,約莫著,差不多也有一百年的光景了,這間酒樓就已經在這裏開張了。掌櫃的是一位從江湖中金盆洗手的修行人,因為人脈很廣,再加上酒樓裏的酒水不僅好喝而且便宜,自然吸引了這座京城當中的許多人。當時的人滿為患,隻會更勝如今的醉仙居。”

諸葛塵雖然沒有太過急切想要聽下去的念頭,但也不好擾了愁情難得吐露心聲的雅興。索性思緒萬千放在兩根筷子之間,夾菜吃肉。

“我與你娃子不同,你是年少有為。驚才絕豔到才初登上下這方大舞台,便讓眾人的視線彙集在你的身上,未來的成就也會去往讓人瞠目結舌的高度。而我不同,大器晚成,等終於坐穩了能夠壓製這座下大多數修行人的境界,已經到了世間千萬事,也提不起興致的年紀了。”愁情再飲一杯,雙目渾濁,看樣子是真的醉了:“徒有境界罷了,屁的意思都沒有。在那個時候,我來到這間酒樓裏喝酒。當時這裏很大,單單是這第一層,都有一條街那麼長。酒館裏算不上太過的魚龍混雜,但卻很是吵嚷。我坐在現如今坐的位置上,喝起了酒。周圍人討論的那些大大的事情盡入我耳,但就算是太子被廢這件事,也提不起我的興趣。江湖之遠,廟堂之高,就算一方想要幹涉另一方,也不過是想想罷了。真敢付出行動,無異於螳臂當車,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