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娟是他們那一輩人裏,最長壽的一個,活到了九十五歲,年紀最小的宋如霖反而是最早過世的那個,宋如霖不如哥哥讀書好,後來就做起了生意,生意做的還不錯,可卻沒想到,碰到了人禍,他去江南做生意的時候,遇到了土匪,連財帶命都搭進去了。
宋如娟走的時候,宋挽歌去遲了一步,沒能送她最後一程,她趕過去的時候,就見她手裏握著一枚簪子。
那簪子是她的。
她都不知道,宋如娟什麼時候私藏了她的一枚簪子。
她走過去,將那簪子抽了出來,站在她的屍體前凝望良久,然後轉身離開。
宋如娟走了,這世上唯一還記得她的人也就沒了。
往後很長的歲月裏,她都呆在山上,沒有再踏出白山一步。
三個孩子偶爾從外麵回來,會給她帶一些新奇的玩意,談論著外麵世界的變化。
她靜靜聽著,然後笑著。
宋如娟離開的一百年後,小寶帶著一個人來到了白山。
她從那人的眉眼間,依稀認出了那人。
“娘。”木塵子喊了一聲:“我回來看你了。”
彼時的木塵子已經快兩百歲,遠遠超出凡人的壽命。
可他卻修不成仙。
小寶父母的死,是他心裏的結,這一年年始終解不開。
後來他便也放棄了。
他覺得留在凡間,做個凡人也好。
宋挽歌看著木塵子,有些恍惚。
她以為這世上沒有人再記得她,可她錯了。
她怎麼就將他給忘記了呢?
山上已經很久沒有來熟人了,那天宋挽歌很高興,親自下廚做飯。
木塵子看著一桌子的菜肴熱淚盈眶:“已經好些年沒有吃到娘做的飯菜了。”
“喜歡就多吃點。”
木塵子高興地點點頭。
木塵子並沒有在這裏久呆。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這一次離開晉城,他是想完成心底最後的心願。
木塵子轉頭的時候,看到山林種下的桃花,他說:“娘,等我完成了最後的心願,就陪你留在這山中種桃花。”
她說:“好。”
木塵子走後,她繼續在山裏種桃花。
一年年一歲歲,不知什麼時候,漫山遍野布滿了桃花,白山似乎又變成了記憶中的樣子。
那一日她躺在山洞前的大石頭上休憩的時候,聽到旁邊的草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下意識朝著那邊看去,就見草叢中,蹦躂出一隻小野獸來,那小野獸瘦瘦小小的,此刻正睜著水潤潤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瞧著可憐又無辜。
她站了起來,走了過去,彎腰將他抱了起來:“哪裏來的小東西,怎麼渾身髒乎乎的?”
她將小東西扔進了旁邊的水潭裏,好生洗刷了一通,然後找來衣服將它包住,抱回了山洞,拿了一塊糕點,放在了掌心,瞧著他小心翼翼試探著靠近。
從此,她身邊多了一個朝夕相伴的小東西。
某日清晨醒來,發現懷裏的小東西不見了,她揉著惺忪睡眼,踏出山洞,就看到了立在山崖邊的俊逸男子。
男子聽到身後的動靜,緩緩轉身,看著身後的女子,勾唇一笑:“媳婦。”
宋挽歌也跟著笑了。
書中有言,饕餮乃是天生地長的凶獸,肉身可滅,靈魂不死,死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