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趨西山,糧行的行會宅院中那顆大柳樹的影子拖的好像已經無限長,樹上的小鳥在眾人頭頂徘徊了一圈,沒敢如以前那樣下來找食吃,滿懷幽怨地咕咕了兩聲,振翅飛走。
競標結束了,最後朝廷總共得到了五十七萬貫的巨款。
這個數字讓所有人驚歎不已,也讓所有人看向張斌時神色表情複雜到了極致。
消息已經送到皇宮,可以想見,一直對朝廷缺錢而煩惱的天子趙頊會如何的興奮,又會如何的賞賜張斌等人。
要知道,糧食轉運收賣之權的招標成功,便意味著可以廢除已經變成一顆毒瘤的均輸法,其他六大行當也可以采用此法,每年朝廷多出至少兩百萬,不,三百萬貫的定項收入。
而如今大宋每年能夠進入三司財庫的稅收不過兩千萬貫而已,這已經超過十分之一了。
每個人都知道,張斌又立下了大功,天子那裏必然還會有封賞,而且封賞絕不會比上次大順城立下大功差。
但張斌這個當事人,今天卻一直陰沉著臉,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張斌護衛殺了人,而且殺了官人,被關在刑部死牢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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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行的行會院子,屬於米胖子的房間中,陳文跪在張斌的麵前,張斌盯著陳文若有所思。
陳文眸中深處有著一絲希望,見左右無人,低聲道:“官人,小人之前去過官人府上……”
張斌冷冷的說道:“說吧!是誰讓你給我送那三萬貫的。”
陳文心頭一跳,但臉上卻裝作愕然狀,道:“是小人一時糊塗,想要收買大人。”
“你不敢說吧!”張斌盯著陳文,目光犀利如刀,後者根本不敢於其對視,連忙低下頭去。
“官人明鑒,小人真是沒有受他人指使。”陳文低著頭,咬牙說道。沒辦法,王雱他惹不起,不將對方說出去,王雱還可能會出手救他,若是說出去,張斌這邊高興了,但他收買三司小吏曝光的事情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位宰相和代表天子的那名太監都在,這罪行壓不下來,所以還不如死扛著不說。
張斌冷笑道:“你想替那人扛著,想著他會救你,但那人說不定在想著如何殺人滅口。”
陳文臉色一變,不等他說什麼,張斌袖中滑出一枚黑鐵令牌,仍到陳文腳下,繼續說道:“本官還有一個官職是安撫司守闕主事,你可知道這次招標,關乎到朝廷前線與西賊大戰的十萬大軍糧草籌集之事,而你卻欲破壞此事,所以本官懷疑你們陳家與西賊勾結,這是誅三族的大罪。”
“小人冤枉……”陳文神色劇變,死死的盯著那枚寫著安撫司三個大字的黑鐵令牌,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很快便汗如雨下。
沒過多久,陳文便顫抖著身體道:“官人明鑒,小人這就說,小人全部坦白,是王相公家大衙內王雱指示小人賄賂官人的,還有龍圖閣大學士司馬官人指使小人串聯各家糧商,欲以低價競標,我們陳家絕無勾結西賊。”
張斌卻在聽了王雱的名字之後,禁不住臉色數變,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立刻明白虎頭的事情是王雱弄的,真正目的當然還是他。
陳文見張斌半天不說話,一想可能被誅三族,心中恐懼的要死,一邊磕頭,一邊說道:“官人明鑒,我們陳家絕不可能勾結西賊,官人明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