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娘沉吟了一下,道:“主子這會兒還是不要去為妙,皇上昨夜已經遷怒主子,這會兒那女人若是再說兩句挑撥的話,隻怕皇上心裏會徹底地定了主子的罪!”

蘇冰笑了笑,有些苦澀地道:“他愛怎麼想我無法幹預,他要相信可兒,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我不是求著他,隻是,到底是人命,我無法漠視!”

碗娘憐惜地看著她,道:“大夫為病人著想不是不好,隻是,有些人救回來,隻會讓更多人受難!”

苦兒一直都沒有做聲,聽到碗娘的話,她抬起頭看著蘇冰一會,才歎息道:“隻是,作為大夫,救人乃是本分,這也是我師父我爹教的!”

碗娘有些意外,“你爹是大夫?”

苦兒搖搖頭,“算不得,但是他懂得醫術,往日在家鄉裏,他總會救一些小兔子小狐狸,也有村民來找他醫治,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苦兒臉色有些憂傷,蘇冰沉吟了一會,對碗娘道:“你且去問問吧!”碗娘隻得應了轉身出去。

殿中便隻有苦兒和蘇冰了,殿外有灑掃宮女在忙活,偶爾身影會在窗戶外出現。

蘇冰輕聲問道:“苦兒,能說說你的故事嗎?”

苦兒詫異地抬頭看著蘇冰,見蘇冰眸光了然,她搖頭苦笑,“奴婢並沒有什麼故事!”

“人都有過往,都有放不下的心事,你積壓在心底並非一件好事,不如說出來,也當做傾訴了!”蘇冰說著,便拉著苦兒坐了下來。

苦兒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我以前也有一個妹妹,我很愛她,有時候我恨不得把天下的星星都摘下來給她。她天真,活潑,單純,漂亮,就像是落入人間的精靈一般。”

“如今呢?”蘇冰輕聲問。

苦兒眨了眨眼睛,那眸子裏竟有淚意閃爍。她深呼吸一口,道:“如今,如今她已經不再是我的妹妹了,她曾經對我下了狠手,我那麼的疼愛她,我不能夠接受,我很想問她為什麼,但是,這句為什麼,卻不敢輕易出口。想報仇,但是看著她的時候,腦子裏想起的,都是往日她單純的樣子。我下不了手!”

蘇冰問道:“那人,是可兒?你是青兒,對嗎?”

苦兒身子不動,臉上也沒有驚詫的神色,隻苦澀地點頭,“其實從開始我在街上賣身葬父,便是有意接近你的。我回來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你是師兄鍾愛的女子,隻要跟著你,你一定會回宮。我知道她在宮裏,我那時候,隻一心想找她問個清楚明白,好恨,好恨,但是,如今她受傷了,我心裏卻好難過,這個仇,我是報不了了。”

蘇冰抬頭看她,問道:“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苦兒把身子伏在桌麵上,絕美的麵容埋在手腕上,那段回憶,她一直不敢觸及,對她而言,那就是一個噩夢!

許久,她才抬起頭,伸手在下巴上摸索了一會,忽地一張臉皮撕下來,對著蘇冰。

蘇冰倒抽一口涼氣,伸手捂住嘴巴,差點驚呼出聲。

那是一張布滿醜陋傷痕的臉,除了嘴巴和眼睛,整張臉都被斑駁的傷痕覆蓋,她扯一扯嘴巴,擠出一個猙獰淒酸的笑,“很醜吧?我整整一年,無法麵對這張臉!”

蘇冰駭然地問道:“是她做的?”

苦兒伸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痕,眸子裏迸發出恨意,她咬著牙道:“正是她做的,那善良得跟仙女一般的女孩,竟然對我下這樣的手。當日,她在我飯菜中下毒,在我還沒毒發之前,引我到懸崖邊,到了懸崖邊上的時候,我慢慢開始毒發,但是當時我還沒意識到是她對我下毒,隻以為是自己白日在煉毒的時候不小心沾到。我讓她扶我回去,但是,她拿出了匕首,竟一刀刀地剮在我的臉上,我因為中毒,毫無反抗的能力,就這樣,整張臉都被毀了。”

蘇冰聽得心都揪起來了,問道:“那之後呢?”

苦兒深呼吸一口,手扶在胸口,許久才平複下來,用平靜的口吻敘述,“當時,阿牛來了,他本和我約好過來拿藥的,他母親重病,師父一直都讓我為她母親診治。他去了找我,沒找到,就一路找我,可兒對我下手的時候,他剛好來到。他自然出手阻止,但是,很不幸,他還沒靠近,可兒已經放了毒煙,我眼睜睜地看著可兒推了他下山。而我,也是同一下場。我一直拉著她的腳,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但是她隻用狠毒的眸光看著我,就像是被鬼上身一樣,而當時的我,確實以為她是鬼上身,因為那樣的眸光,那樣凶狠邪佞的表情,我從沒在她臉上看到過,不,應該說是我從沒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到過。就這樣,她把我也推下了懸崖,這懸崖高萬丈,深穀下全是尖銳的石頭,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是,我很幸運,我沒有掉進深穀裏,而是落在半山的一棵大樹上,我被依附在大樹上的古藤纏住了身體。後來,我順著大樹爬下去,大樹後麵有一個山洞,當時我依舊很天真,我以為可兒被邪靈附體,往日下山給村民治病,我經常聽村民說山中有許多邪靈,我相信這個傳說。不怕你笑話說一句,當時,我頑強地要活下去,是為了回去救可兒,救我的妹妹。為了活下去,我吃蛇,吃老鼠,吃蝙蝠,吃樹葉,吃草,總之,但凡能放入口中,能讓我活下去的,我都吃過。但是,我活下去了,卻上不去。直到一年前,有一位采靈芝的山民去到那邊,救了我上去。我當時回到琉璃居,琉璃居已經封塵許久了,我在山後發現師父的墳墓,才知道師父已經死了。當時我以為是邪靈害死了師父,我像個瘋子一樣找師兄和可兒的墳墓,我以為,他們兩人也未能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