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工楊林,和修鞋匠宋廣義,可以是石橋村的難兄難弟。
這兩個人一個是胳膊殘疾,一個是腿殘疾,一個畫畫,一個修鞋。
過去有人戲稱,他們兩個在石橋村也算是一個組合了。
聽到楊林的喊聲,修鞋鋪裏麵有個人探出頭來,往這邊瞥了一眼,然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是宋叔,他也在這邊。”張越有些欣喜,揮手打招呼。
大家都是老街坊,宋廣義自然一眼認出張越,嗬嗬笑了起來。
“喲,是越呀,你怎麼來啦?你們先聊著,我把手上的活先忙完就過去,五分鍾啊。”
宋廣義著,繼續埋頭工作。
遠遠看去,他的手上正在修補一雙鞋。
沈舟收回目光,問道:“他的問題,為什麼會跟你的問題一樣呢?我記得,這位宋叔……他的訴求是想要在拆遷後就地安置,然後繼續開修鞋鋪。”
楊林抬頭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看起來,越越跟你的關係……不錯呀。”
他一副似乎明白了什麼的表情,看著張越,又看看沈舟,嗬嗬地笑了起來。
那笑容,充滿慈祥。
“……”
張越張了張嘴,無言以對。她看看沈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好像……沒法解釋啊。
還是沈舟解了圍,笑道:“可能您還不知道,現在越越就在劉氏集團工作,而且,就在負責石橋村改建的部門,擔任高級管理層。”
“啊……是真的?”
楊林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張越,隨後無法掩飾地笑了起來。
“越越啊,這樣來,你可太有出息了,看來你還沒忘了咱們石橋村的父老鄉親,快跟我,石橋村改建,現在是什麼情況了,跟開發商那邊的補償協議,進展如何?”
“這個……楊叔,我現在隻負責改建的工作,補償協議的話……”張越著看了一眼沈舟。
“是這樣的,補償協議問題,現在還在內部研究,關於大家的訴求,的確是有些分歧,不過,我相信一定會合理合法的解決。”
沈舟的解釋,顯然並不能讓楊林滿意,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沒有再什麼,然後又看看沈舟,問:“這麼,你也是在劉氏集團上班的嘍?”
沈舟點點頭:“嗯,我是張越的同事。對了楊叔,你還沒告訴我,剛才那個問題……”
“哦,你老宋?他的問題其實比我高大上,你們看他表麵是個修鞋匠,嘿嘿,其實,他是一個多次見義勇為,還獲得過無數次獎狀,家裏一大堆獎杯的好市民。”
沈舟一下子愣住了,脫口道:“多次見義勇為?還有無數獎狀獎杯?好市民?”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張越,後者對他點點頭,:“沒錯,一直沒告訴你,宋叔這麼多年以來,抓過的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救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他把政府給他的獎金,都讓他捐給了希望工程。他做了一輩子好人好事,換來的,就是他家滿滿當當一屋子的獎狀和獎杯。”
楊林接道:“是的,所以老宋的訴求,一是就地安置,因為石橋村有著他的榮譽和輝煌,他為石橋村奉獻了太多,他舍不得這裏。而且,他原來也有好幾間房子,跟我一樣,也被認定為無證建築,這樣一來,他得到的房屋麵積就大大縮水。我是沒地方存放我的畫,他是沒地方存放他的獎狀和獎杯。”
“原來是這樣……”沈舟恍然大悟,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公司的備忘錄裏,對石橋村這些人的描述,完全都是負麵的了。
雙方的立場和角度完全不同,劉氏集團連人家存在了幾十年的房屋產權都不承認,又怎麼可能不產生矛盾?
“那第二個訴求呢,他為什麼非要繼續開修鞋鋪,按理,他原來的店麵是臨街的,應該會得到一個對應的門麵房,如果出租出去,豈不是更好?宋叔年齡也大了,腿腳又不便,幹嘛還要受這份辛苦。”這次,是張越不解了。
楊林再次歎了口氣,:“他原來的店麵倒是有產權的,但是麵積太,才幾個平方,沒有合適的門麵房給他,上次談判,人家了,隻能補償一部分現金給他,要是想繼續開店,就得支付租金。可是,他哪來的錢?”
是啊,一個老街的修鞋匠,辛苦賺來的錢,哪裏夠租一個繁華商業區的店鋪呢?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一個店鋪,隻要在哪個角落裏,給我一點點的地方,哪怕是三五個平米,我也知足。我這人,這輩子不會別的,就會一點手藝,我也願意用我的這點手藝給大家服務。如果讓我閑下來,我實在是,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