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海峽,上午八點
絕對的黑暗裏,一束潔白的亮光悄然從空中灑下,落在男孩的身前,照出一抹純淨的白。
“害怕麼?”黑暗中像是有人突然開口,但又很快的沉寂了下去。
“絕望麼?”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又開始浮現起來,隨後再次沉默。
“咯咯咯……”無際的荒原上,始終若有若無的夢囈聲輕緩傳來,聲音劃破黑暗,如同穿越了無盡恒古,繚繞在這片世間。
“決定了麼?”
“也許會死……”
“決定了麼?”
“也許會眾叛親離……”
“決定了麼?”
“也許……一切都會離你而去……”
無邊的黑色裏,巨大的黃金瞳緩緩浮現在男孩的身前,口中不斷的重複著這幾句話。燦金色的眼瞳中,金光以每秒一熄一閃的頻率有序的閃著,如同長夜裏閃爍著的指示燈,忽隱忽現。
黑暗中男孩從地上站起身子,冰冷的臉上麵無表情。
“哢嚓”一聲,黑暗的世界猛然碎裂,黑色的碎片如同鏡片般從光束裏悠悠的灑落下來。
“決定了,開始吧。”微光中男孩伸出手輕撫著那片碎落的光束,挺拔的身影孤獨的站在光中,靜靜的看著那雙巨大的黃金瞳開始逐漸散去。隻有耳邊還依舊低低的環繞著那個從恒古般傳來的聲音:
“你一直都在抗拒,哪怕是麵對死亡。人類是種很愚蠢的東西,你也和他們一樣。他們會畏懼比自己強大的生物,而你與他們不同的是,你畏懼的始終隻是自己。”
“當黑色的光芒照耀大地,死亡的餘溫將會複燃。墜落於這世界的亡靈,你將是那乘著枯骨的黑影,帶著我們早已遺落在歲月的記憶,再一次君臨於這世間!”
低沉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耳畔炸響,隨後逐漸微弱下去,直至後來徹底的消失。
光束中男孩靜靜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空上飄下的碎片發呆,黑色的光芒正在消逝,最後的黑暗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兩行眼淚無聲滑過,最後順著他的臉龐逐漸落下。
這一刻仿佛有絕大的悲傷突然從他的身體裏噴薄而出,那種孤獨、強烈、痛苦而又冰冷的悲傷,如同鋪蓋地般的……席卷了整個世界。
……
“真的決定了麼?”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穿著的湛白色長裙的女孩安靜的站在風中,背對著一個麵容俊逸的男孩,兩隻玲瓏剔透的手隨意勾在一起,背在身後。
聽著她的問話,男孩輕輕的點頭,“嗯”了一聲,而後繼續埋頭對著棋局自奕。
“八大君主裏,現在就隻剩下你和君熠還是中立。如果你們一直旁觀下去,冥王或許不會介意,但太子那邊可不好交代,到時候他發起瘋來,是戰是議,恐怕還得由他決定。”女孩輕聲。
“扶幽剛愎自用,雖身為太子,卻不得民心。若他執意要將所有的君王收為己用,那等待他的,終究隻是自取滅亡。”話落,男孩抬手落下了一枚黑棋,剛好吃掉盤中的一枚白子,棋勢開始陷入膠著。
“可他畢竟是凊帝留下的唯一子嗣,凊帝不在,或多或少都有人想擁他為皇。”女孩低著頭歎息。
“皇?”男孩伸出的手頓了頓,接著又落下了一枚白子,開口,“他想當皇就讓他當去,隻是他這種昏君,最後能不能擋住淵昩的怒火,那恐怕還得看他的本事。”
“可太子過於殘暴,如果讓他繼位,這個世界或許會民不聊生。”女孩皺著眉頭。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安寧過,幾千年前如此,幾千年後也會如此。無論是扶幽還是淵昩,誰也無法打破這個格局。”男孩低著頭舉杯,靜靜的飲了一口熱茶,開口,“不過凡事也有例外,如果淵昩能放下仇恨,也許他會是那個我們值得真正追隨之人。”
“可這樣……又談何容易。”女孩低下頭沉默,無聲的看著石板。
最後過了好久,男孩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抬起手來落下了一枚黑子,開口問,“是淵昩派你過來的?”
“不是。”女孩搖了搖頭,,“是我自己要過來的。”
“你自己要過來的?”男孩伸出的手顫抖了一下,沒有落下手中的白棋,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值得麼?”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冥王對我有恩,無論他要做的事情多麼艱難,隻要我能幫得上他,那就算值得!”女孩突然仰起臉來看著空,微笑的。
刹那間微風吹過了她的裙擺,黑色的長發隨風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