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下獄(1 / 1)

陌夢嫻覺得不能繼續敷衍說“再看看”,將卷宗一收,揚聲道:“這不算,不能作數!”

王進朝差點摔了茶盞,穩住手腕,道:“公主看仔細了,上麵有陳威的親手畫押,鐵證如山,為何不作數?”陪審官員也低聲議論起來。

“是啊,鐵證如山,公主未免過於強詞奪理……”

“雖是公主,畢竟年輕了些,瞧見罪證哪有不慌的。”

“莫急,且聽聽她的道理。”

……

“正是有此畫押,才不作數。”陌夢嫻指著卷宗一角的指印,起身道,“蘸了朱砂的印子應當是殷紅的,如同這上麵的印章一樣。可這個已經發黑,仔細嗅嗅還有一股子腥味,明明是血印。嫌犯若是自願招供,為何不用朱砂,而用血畫押?”她頓了頓,掃了一眼諸位陪審的反應,才繼續道,“定是有人動了大型,屈打成招嫌犯渾身浴血,連手指也不能幸免,畫押的時候才會沾染這麼多的血。”

眾官員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大理寺當差這麼多年,審犯人的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被公主當眾說出,一時竟無法反駁。

“再者說,”陌夢嫻指著那血指印,“如此模糊,根本無指痕可辨,誰能斷定這便是那位禦史的供詞,而不是有人為了陷害我,故意偽造出來的?”

王進朝一言不發,心道不愧是殿下,這般細枝末節都能被拿來說事,還說得滿堂陪審啞口無言。

陌夢嫻說完了,將供詞遞給侍衛,坐下來閑閑地喝茶。喝完後,抬眼看向滿屋子官員,氣質與剛來時截然不同,“諸位對嫻兒方才所言可有質疑?不妨提出來,大家一同探討探討。”等了會兒,沒人出聲,她繼續道,“或者該將那位被屈打成招的禦史大人傳上來,當麵指認嫻兒殺了丞相家的公子?”

屈打成招屈打成招屈打成招……這四個字如同一團巨大的鉛雲,環繞在大堂之上,直壓得諸位陪審抬不起頭來。

若換成一般人,屈打成招就屈打成招了,誰還敢質疑大理寺的辦事能力不成?現下的情況卻不同,大堂當中坐著的不是一般的嫌犯,而是當朝永樂公主,陛下的掌中珠心頭肉,先前丞相之子的案子已經夠棘手的,如今又牽扯出永樂公主,大理寺諸臣心裏暗暗淌淚。一個百官之首,一個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左右誰都得罪不起,幹脆晚上回家就寫一封辭呈,卷一卷鋪蓋,告老還鄉得了,誰愛審案子誰審去,這官他們不做了還不成嗎?

屆時,門外侍衛匆匆進入,跪倒在地,高聲通報:“啟稟大人,犯人陳威……方才失血過多,氣絕身亡了。”

陌夢嫻心裏一咯噔。

原本還想在陳威身上下點工夫,好助她反供。如今倒好,真成了死無對證。

王進朝默了默,起身走下堂來,到陌夢嫻跟前,躬身一揖,“如此,隻能委屈公主在大理寺多留幾日。公主方才所言,微臣定複詳查,絕不冤枉好人。”

陌夢嫻定定地盯著他,半晌,隻回了一個字:“好。”

監獄是什麼樣的?這還是陌夢嫻連帶著她做江玥的時候,第一次見識到。

盡管牢房被刻意打掃過,甚至為了遮室內蓋常年散不去的血腥,特意熏了香,添了炭爐。陌夢嫻坐在那裏,仍舊感覺到一股冷意。

確切來說,是陰寒。

她看著腳下臨時鋪上的地毯,這裏不曉得留下過多少人的血跡,活人的死人的,罪惡的無辜的。又有多少人魂斷於此,或許他們的魂魄,連帶著剛剛斷氣的禦史大夫陳威,正浮在空中,一並盯著她。

寒意漫過精致的炭爐,越發將她淹沒。她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衣服,往爐子便縮了縮,垂下濃密的睫羽,合上眼簾。

必須睡,如今隻有安睡,才顯得自己理直氣壯,沒做那虧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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