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臨站坐船頭,似聽非聽。澄江如練,兩岸銀白的葦花起伏如雪浪。那個艄公的孫女悄悄地走到他身後,伸出細嫩手摸了摸他的銀色頭發。他回頭一看,這個女孩長著一張尖尖的臉,又圓又大、水光瀲灩的雙眸有點像龍寶,隻是頭發黃稀,麵帶病容,顯得有點先氣血不足的模樣。他微笑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有點害羞地微笑著,也不話,倒是那個艄公替她回答:“我孫女叫林悅兮。”
“嗯,你也姓林。”龍臨想起了一個故人:林若綰。她若是已經托生,應該也有這麼大了。心中一陣傷感。
艄公笑道,“仙人見笑了。這孩子命苦,一出世,父母就全沒了;出娘胎就沒養好,讓我帶在身邊淋雨吹風的,成了個病秧子,不愛話,平常也不愛笑…我不識字,這名字還是央一個好心的女仙人取的,好像是希望她高興愛笑的意思。難得今日見到仙人就笑,真是有仙緣呐…”
龍臨把女孩抱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手腕,感覺並無靈根,微感詫異;想了想之後,他讓龍寶裝了一葫蘆仙望湖湖水,還有一些溫補氣血的丹藥,裝在一個玉淨瓶裏,都交給了艄公,隻可以治病,告訴他如何給林悅兮服用。艄公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上岸之前,龍臨還女孩的脖子上掛了一顆八角形的紫魔石,用龍涎絲穿就,上麵有他一絲神念。女孩的大眼睛裏充滿了靈慧,不言不語的,似乎什麼都能夠領會,這讓他再一次想起林若綰那白衣如雪、靈逸絕塵的身影,還有她散功逝去的情景。
看他起身欲行,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襟,仰臉望著他,不肯放手。龍臨溫言安撫道:“等你病好了,蘇醒了靈根,就會有人來找你。我們還會見麵的。”
女孩好像聽懂了,放開了雙手。龍臨淩空飄起,在空中輕輕一個轉身,看了她一眼,就回身向河岸飛去,瞬間消失在這對爺孫的視野裏。
龍臨順利地到了聖蓮宗的地界。此處山水迷濛,雲霧重重,水中隨處可見各色蓮花,大如車輪,光華隱隱,風姿綽約,雖然不及仙藥門的雨過青色蓮花給人的神異感,卻也是凡間見不到的良種仙品。隨一名女修穿過幾間風亭水榭,走過一條曲曲折折的水上長橋,就到了雲水曦所在的內舍。據那個女修,她的性子和前任聖女卓文君不同,疏離好靜,無事都在內舍修煉,很少接見外人。
見到龍臨,雲水曦也頗為驚喜,命人上了蓮蕊靈茶,就信手打了禁製,問起龍臨這些年的經曆。
龍臨見她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頭帶蓮花形白玉冠,渾身仿佛籠罩在一層清清泠泠的月光之中,不可逼視,美麗聖潔得有些不真實,不知是否和她所修習的功法有關。
龍臨簡述了幽籍暗地的大致經曆,當然沒有提及去那裏的真實目的,隻是為了曆練;之後起此次重返盤龍穀的所見所聞。雲水曦點頭喟歎,“你也不用灰心,想必你的母親有事羈絆,無法赴約。將來機緣到來,總會有相聚的那一。”
聽龍臨,打算“暫離”靈犀宗繼續尋找母親下落,雲水曦也表示了理解。遲疑了片刻,她輕輕問:“不知…他近來如何?”
龍臨知道她是關切李雍,心想感情一事,真是難以言;他和其他人一樣,覺得李雍無論怎麼看,和雲水曦也不甚匹配,哪裏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他含混反問:“雲…前輩不是差遣東陵師妹去求取過丹藥了嗎?”
雲水曦微微苦笑,輕輕揮手,羊脂美玉般的手掌中就出現了一瓶丹藥。讓龍臨目瞪口呆的是,她一彈玉瓶,將幾枚丹藥握在掌心,捏成粉末,再一揮手掌,那粉末就化為五色丹華,散逸無跡,隻留著一室氛氳丹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