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西門有人曾聽雪(1 / 2)

陳行邈得知東陵若纈的真實身份後,麵色大變,不肯施救。龍臨知道他是顧慮兒子的安危:東陵在仙藥門盤桓數月,恐怕多少已經打聽到一些陳鉞的身世秘辛…但他覺得東陵若纈畢竟也是為了李多壽的事而受重傷,袖手不救似乎於理不合;另外,他非常希望能通過東陵了解大慈閣這個殺手組織,搞清楚盤龍穀滅宗血案的來龍去脈…他提議等東陵蘇醒後,讓陳鉞給她打上奴印,以確保她的忠心謹言。

不過陳行邈還是擔憂大慈閣對殺手的役使手段難以猜度,就怕一個奴印還不能完全控製對方。龍臨隻能向他保證,如果發現東陵不能忠順於仙藥門,他會第一時間拍碎她的金丹,取她性命。

在陳行邈的努力救治下,東陵若纈終於在兩個月後蘇醒了過來。她睜開那雙美麗的水杏眼,看到林悅兮和龍臨的臉,一個意態冰冷,一個神情淡漠,心裏就明白了。

龍臨見她眼中橫過一道決絕的暗影,知道她打算自盡,就拉住她的手腕,“不必如此。不管你當初因為什麼而為大慈閣效命,你已經死過一回了,以後都是新生。”

東陵若纈發覺他貌似隻是輕輕扣住自己的脈門,卻頓感全身經絡血脈被微妙地把控住,渾身靈力的流轉變得十分滯重和遲緩,就是想動一動手指都困難,不禁頹然長歎。

她的兩種麵目性格在這次重傷後,開始出現一定程度的疊合,顯得既沒有原先的甜美,也沒有當殺手時的冷酷;龍臨向她了解大慈閣的時候,她用艱澀的語氣,簡略地她是大慈閣九大護法之一--鬆濤下—之下的一個舵主;在大慈閣裏,她唯一見過真容的成員就是鬆濤下。這次也是奉鬆濤下之命,前來招攬龍臨。

她在大慈閣的名字是董無垠,通過功勳值的累積而躍升為舵主。入教之時,就必須奉上一滴本命精血,滴在一個兩寸大的帶有淺綠暈輪的圓形青色玉牒上。如果某日玉碟上的暈輪變黑,玉色轉黃,就明她已死去;否則,無論她躲藏在何處,隻要大慈閣捏碎玉碟,她就即刻身亡,不需要派人上入地地追殺…

她甚至沒有問,龍臨是何時、何因開始懷疑她的身份。對於一個殺手來,暴露就意味著烈日下的無物遮蔽的冰塊,除了消亡,沒有其他可能性。

龍臨一直以為,大慈閣的殺手都是“全職”殺手。東陵若纈的例子讓他意識到,這個殺手組織的隱蔽性有多強,或許每個殺手,甚至包括西門聽雪,都有一個掩護身份,讓他們安然滲透在各宗各派之內,甚至有可能隻是引車賣漿、販夫走卒之流,麵目庸凡得不會讓人多看一眼。

問及西門聽雪,東陵表示她從未見過此人,和龍臨一樣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記得有一年,她協助鬆濤下護法完成了對餐霞門的最後絞殺,鬆護法曾奉命帶她去拜見閣主。不過那一次,西門閣主還是沒有露麵,隻讓一個麵色蒼白的玄衣侍女,約十一二歲模樣,代為接見,以“教主口諭”的方式頒發了賞賜,加以勉慰。

“那少女長什麼模樣?”龍臨暗暗吃驚,沒想到東陵若纈遠在進入聖蓮宗之前就已經是大慈閣的殺手,真不知她用什麼方法完全收斂原來的功法氣息,瞞過了許無華?她潛入聖蓮宗的目的又是什麼?

“她好像有病在身,很瘦弱。”東陵若纈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不出境界。有點像…菊花妹妹。”

她沉默了片刻,陷入回想之中,“我記得那是一個隆冬季節,在大燕國的一個北部鎮的一處尋常院落裏,那女孩就坐在西廂房中,房中沒有禁製,沒有任何靈氣,就和凡間百姓家的陳設一樣,隻是寒地凍之中房內未嚐生火取暖,軒窗盡開,雪花不斷湧入室內,女孩卻衣衫單薄麵無寒意,才讓人感到異樣。”

“這侍女除了傳達口諭,還過什麼嗎?”龍臨問。

東陵若纈有些迷惘地想了想,才慢慢地:“她坐在桌前,伸著一隻手,讓雪花飄落在她羊脂玉般的掌心。很奇怪,那些雪片潔白如故,一點也不融化。她問我,‘你能聽得出在一息之間,有多少片六出落地的聲音嗎?’…我我聽不出。她笑笑,‘你的心還不靜。沒有一種花和雪花一樣,總是億萬同行而永生孤絕,經行九霄,隻為流刑地;蒙昧一切大痛,永不結善果…這就是殺手的性情。等你有一,願意去傾聽它們與造化的爭辯,與朔風的繾綣,在冰與水之間的周旋…那你的殺道就近於大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