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小心背後!”一個少女急切地叫道。
希德聽到喊聲,忙看向鍾樓門口,心下大叫不好——那裏早沒了噬魂犬的蹤影,而後者借著煙塵的掩護正從伊恩背後發動偷襲。黑雲裹挾的閃電,迂回著劃出兩道折線,劈向伊恩。
少年左手拄著短劍,身軀仿佛搖搖欲墜,雙肩聳動,大口喘著氣。
聽見呼聲,他仍是沒有回頭,隻是口中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還不……夠!”他牙關緊咬,眼中藍色的光芒如火焰燃起。瞬間,在他的背後如火焰升騰般具現出一名矮個子的輕裝少年,通體透藍,依然是靈想力構築而成。矮個子少年背靠著他,雙手各握著一柄匕首。看麵容相貌,似乎就是叫安德魯的孩子。
安德魯雙手緊握匕首,在胸前交叉,足弓微曲,腳下發力一蹬,宛如一顆藍色的流星竄了出去。
“鐺!”噬魂犬的尖牙在半空中咬上安德魯手中的匕首,竟然迸發出金屬撞擊般刺耳的激蕩聲,震得希德耳膜生疼。以安德魯和噬魂犬為中心,剛落下的塵土又被這一下交鋒產生的氣流推向四周,翻滾而去。靈體與野獸雙雙落地,警惕地凝視對方,誰都沒有立刻行動。
伊恩費力地扭頭看向提醒他危險的聲音來源,隻一眼,就連呼吸都要被奪走了。
身後遠處,伊莉絲滿身血汙地扶著一幢房子的外牆,在轉角處望著他,臉色慘白。
伊莉絲的外套領口、袖口、胸前,長袍的下擺、大腿外側,全被血跡染上了一朵朵暗紅色的雲。平時束紮得一絲不亂的頭發,如今也散亂開來,隨風飄蕩。她滿麵塵灰,緊張、恐懼、擔心、關切、疲憊、虛弱,種種神情揉雜著,占據了本來明朗、陽光、甜美的臉龐。
伊恩絕望地看見伊莉絲倚著牆,一點點往下滑去,最後跪坐著靠在牆邊,不動了。
啊,她也走了麼?伊莉絲……我讓你失望了吧。我連保護你的力量都沒有。
紮克,安德魯,芙琳,喬森,巴,伊莉絲……又是我一個人活著?到底活著還要做什麼呢?
輕風村的風漸漸大起來,在所有人的耳邊呼呼作響。夾帶著永夜月冰冷刺骨的空氣,風刮過臉頰,如同雪精靈從皮膚上掠過,讓人忍不住打個激靈。天空中密布的黑雲不知什麼時候,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棍子攪了一攪,黑雲旋起來,風眼似的黑洞在伊恩的頭頂,注視著下方的戰場。混亂的藍色靈想力光點,在戰場中四處飛舞,如同狂躁而饑渴的蚊群。
安德魯的匕首越揮越快,根本沒有任何章法,完全是在不要命的胡衝亂砍。如果是個活人,氣息和體力根本不足以支撐這樣的行動,但安德魯是個靈體,毫無知覺。他是伊恩靈想力的一部分,源源不斷支撐他行動的是伊恩的精神世界。
骨氣?巫女婆婆,你現在告訴我我的骨氣還有什麼用?
噬魂犬似乎完全不在意安德魯粗糙的攻擊,左閃右躲,二十步之外的希德甚至都感覺到了它的遊刃有餘。
希德一劍虛砍,逼退麵前的敵人,旋轉身體蕩開另一隻蘑菇賊刺來的短矛,隨後跟上一拳震開對方。借著這個空隙,他跨出一個箭步,衝出了包圍圈,飛速突向噬魂犬的後路。
希德瞄準的那個位置,隻要等噬魂犬閃避安德魯的攻擊往後躍過來,就會吃上他一個突刺斬擊,不死也是重傷。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希德的好算盤被另一個伏擊者狠狠地粉碎了。
就在希德快要突進到預判位置時,一支木質長矛從他右前方遙遠的地方劃破空氣,暴刺而來。
希德聽見響動,下意識轉頭去看,但全速突進中的他根本來不及控製身體改變方向。
長矛擊碎他的肩甲,貫穿左肩,竟將他硬生生帶往另一側的房屋,“吭”的一聲,釘在了牆上。這一擲的力量顯然極大,以長矛釘住的位置為中心,牆麵向四周龜裂出蛛網般的裂紋,希德則在肩膀受到貫穿傷的情況下,又被長矛巨大的力量推著,後背心狠狠撞上了牆壁。
一頭身材異常高大,四肢強壯的蘑菇賊,從投矛的方向走過來,臉上竟是與蘑菇賊極不相稱的獰笑。其他蘑菇賊在它身邊就好像小孩一樣,看起來完全不像同一個物種。
伊恩的眼睛睜著,藍色的火焰仍在眼窩裏熊熊燃燒,但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躲進這幅軀殼的深處。透過眼睛,他看見希德撞入牆壁,被生生釘在牆上。
這些都這靈想力的代價嗎?也未免太昂貴。希德,告訴我要怎麼才能積極一點看待這種局麵?我們終究太孱弱……不,是我。我一個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