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遠很遠很遠的南方,有一片山穀,山穀裏有一座小村子……”記憶裏不知是什麼人的聲音,為他講述過許多關於這座村子的鬼故事,開頭總是這麼一句。
“駕。”他兩腿一夾,輕聲催促白星,鼓起勇氣靠近這座常出現在童年惡夢裏的村子。白星抖了抖耳朵,遲疑片刻,聽從了背上年輕騎手的指示。村口有一座臨時搭建出來的崗哨,似乎還沒有完全建成就急急忙忙投入使用了。木製的低矮崗樓上,有人舉起火把,大聲喝住伊恩:“什麼人在下麵?!”
那聲音滿是膽怯,哪裏有值崗士兵的威嚴。
伊恩下馬,抬頭看向上麵的發問者,應道:“路過的旅人,想要找個酒館休息一晚,順便給我的馬喂些草料!”
崗樓低矮,借著火光,伊恩現在能看見上麵大概隻有兩個人。他們商量了幾句,然後傳來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和樓梯上的腳步聲,一個消瘦的男人出現在了村口。他舉著火把,費力地將一座路障移開一些,讓伊恩過去。伊恩牽著馬剛進到村裏,那男人就立刻將路障恢複原位。
所謂的路障,也不過是一個插上木矛的木頭架子罷了,真要有什麼敵人出現,恐怕它的作用也很有限。那男人一身粗布衣服,沒有任何甲胄護具,腰間掛著一把短斧,算是唯一的武裝了。伊恩皺了皺眉,怎麼看也不像是士兵。
“這裏是新月村吧?”伊恩試著確認一下。簡單的一句問話,卻可能因為過於突然而驚嚇到了那個男人,伊恩看著他幾乎跳了起來,然後有些生氣地說道:“當然是!”他尷尬地抓了抓頭發,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啊,對了,你要去酒館。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吧,就在你的右手邊,不會錯過的。”
“多謝……”伊恩狐疑地望著這個神經兮兮的男人,而他的同伴在崗樓上盯著自己,一動也不動,也沒說過一句話。
他們在害怕什麼呢?
酒館確實很近,伊恩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就已經到了。不過他還是差點錯過,因為酒館實在太安靜了,完全不像它該有的樣子。伊恩把白星栓在旁邊的馬廄裏,懷疑酒館是不是已經關門了。現在雖然天已經全黑,但也並不算晚,怎麼如此安靜。最後,裏麵透出的光線和一些淡淡的麵包香味,說服他最終邁步推門走了進去。
酒館不大,隻有兩層樓。一樓姑且能算是個大廳,順著吧台旁的樓梯上去應該都是客房。吧台正對著門口,在大廳的最深處。吧台前有幾張長凳圍著中間的地坑隨意擺放。坑中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燒,一隻鐵壺掛在支架上,大概在燒水。
伊恩進門後掃了一眼,除了吧台後的老板,隻有三位客人。三人聽見伊恩進來,都抬頭看了一眼,不過很快又自顧自地低下頭去喝酒。其中兩人像是行商,正在聊天。與其說是裝束,倒不如說伊恩是從他們打量自己的眼神中,判斷出他們的行商身份。在外麵遊曆久了,見的人也多了,商人見人第一反應總會本能似的先估量一下你會不會成為他的主顧。那兩人顯然隻一眼就判斷出伊恩不是一個身上有錢可賺的家夥。
剩下的一人很明顯和他們不是一起的,或至少不是行商,正獨自坐在另一側的長凳上發呆,手上的酒杯已經空了。
伊恩徑直走到吧台,衝老板打了個招呼,要了些吃的。
“喂飽我的馬。”他朝門外努了努嘴,老板應了一聲,出去了。
他坐在吧台上,麵前放著烤圓麵包、冷乳酪和一碗燉牛肉,準備吃晚餐。還有一瓶黑麥酒和一隻高大的橡木杯,是老板留在邊上的,還沒開。畢竟他這裏是酒館,隻吃飯不喝酒的客人並不多見。伊恩想了想自己的酒量,還是沒去動它。
他正在大快朵頤,可才咬了幾口,身邊就有一人坐了下來。伊恩扭頭看去,是那個獨自一人飲酒發呆的家夥。
“嘿,旅行者,”那家夥稍有些醉意地打了個招呼,伸手取過那瓶黑麥酒,“請我喝一杯,我告訴你一個情報,怎麼樣?”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裏那瓶酒,顯然並沒有爛醉,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伊恩咽下冷酪,笑道:“你的情報值這瓶酒嗎?”隨後正色,“我隻是路過這裏,明天天亮就走,不需要你的情報,去問問他們吧。”
“當然……當然值,”那人咧嘴笑起來,“你不覺得新月村冷清地嚇人嗎?是有原因的,消息靈通對你的旅行有好處,不想聽聽嗎?”他引誘著伊恩,想要換取那瓶酒。
“你醉了,”老板從外麵回來,然後轉向伊恩,“馬喂好了,是匹好馬。”說罷,伸手去抓那瓶還未開封的黑麥酒,可伊恩身邊那人卻死死抓著不鬆手。
“嘖……”老板不滿道,“想喝就掏錢,再搗亂我去喊警衛了。”
“……哪兒有警衛?”那人忽然笑起來,“哈哈哈,你去外麵看看,哪兒有警衛?”
老板警覺起來:“你休想在我的店裏撒野……”他轉身從吧台下取出一根粗木棍子,顯然對付這些人他早有準備。
“嘿——”那人立刻把手從酒瓶上抽回來,舉在身邊揮了揮,“開個玩笑,別緊張,朋友。我還在和這位朋友——‘談生意’呢,說不定他願意請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