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落地時所受巨大的衝擊在體內掃蕩完畢,骨頭裏的發麻也一寸寸褪去,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晚涼睜開眼時,身邊是暖和的火堆在劈裏啪啦地燃燒著。昭原已經正坐於她身旁,也是一身的狼狽,衣服破碎不堪,神色卻依然自若,坐姿筆挺,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落魄。
蘇晚涼溫吞吞地坐起來,看著昭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半晌,她有些不解道:“怎麼皇上的人還沒找到我們?”
昭原手裏握著一根長長的樹枝,在鬆散的泥土裏沒有目的的劃來劃去。他饒有興致地看著蘇晚涼,說道:“是朕不想讓他們找到。”
“噢。”蘇晚涼訥訥地應了一句,雖然有些不解,但也不多問。
昭原隻覺得眼前的蘇晚涼,與從前大有不同了。以前看到的她是靈動的,她的渲染力能誘惑身邊的人都跟著生動起來。她笑時,眼眸裏盛滿了快樂,毫不掩飾做作。她生氣時怒氣滿滿,仿佛一隻小野獸,張牙舞爪要維持正義。但現在的她看起來,溫吞冷靜,亦不多話,總是露出疏遠的笑,也沒有生氣的時候,像是一尊隱藏了感情的陶瓷娃娃。
昭原探了一口氣,說道:“突然就不想回去了,被人群簇擁著,一點小事都能大驚小怪的生活,朕乏了。”
“皇上是一國之主,怎麼能任性呢。”蘇晚涼的口氣平緩。
“朕有時候倒想做個昏君,隨心所欲,然後等著被人趕下龍椅,”昭原麵露哀戚之色,“那就不必連自己的哥哥都算計。”
“可皇上還是選擇了做一個明君。黎明百姓看不到宮裏的骨肉相殘,他們隻是感謝太平盛世。何況縱然皇上不算計,自會有人算計皇上。皇上也一定清楚,王爺其實並不適合坐上龍椅。”
“成王敗寇,哪裏有適合不適合之說。”昭原似乎在引蘇晚涼的話。
蘇晚涼搖了搖頭:“王爺太過精明。他是一個好商人,卻不一定是個好皇帝。”
“聽你這話,看來你不是皇兄派過來的細作?”
蘇晚涼啞然失笑:“皇上既然覺得我是細作,又何必次次相救?”
“朕做了大半生穩妥的事,而你卻次次都是朕的意料之外。既然古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朕也不怕落了俗套。”昭原褪去嚴肅威嚴的神色,倒顯得幾分風流。
“皇上是在怪我,總是壞了您的計劃嗎?”氣氛漸漸放鬆,蘇晚涼的口氣也不似一開始禮貌疏遠。
昭原笑起來,濃密的劍眉都柔軟下來:“我喜歡像你這樣太有挑戰的姑娘。宮裏的人,從來都是低眉順眼,惟命是從。能在大街上仗義出手的女子,你是我看到的第一個。”
不知不覺,昭原不再稱朕,而是用了“我”。
“皇上以為天下女子都該是宮裏那副嬌滴滴的樣子嗎。那是皇上沒見過江湖裏的奇女子,厲害起來可不輸男兒半分。”蘇晚涼依然是安靜的口氣,低回婉轉。
“單身闖軍營,搏藏獒。我見了你,便大概知道奇女子是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