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涼被他如此認真的語氣問得一怔,反問道:“發生什麼?”
九嵐沒有回答,而是將蘇晚涼溫和地抱到床上,輕輕撥開她微亂的發絲。他蜻蜓點水一般在她臉頰一碰,貼著她的耳側說道:“別想了,睡。”
九嵐身上總有一種令人不由自主要服從的王者氣息,縱然他有時候不緊不慢或是漫不經心,他的話和行為卻總有一種震懾力。蘇晚涼此刻,很聽話地躺在床上,頭腦卻異常清晰。
九嵐一定是有一個計劃,可是究竟是什麼?
路韶被逐回中原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就通知到了昭原這裏。
堂堂的天朝公主被打包退回來,這是多大的一個恥辱,這種事情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受到的非議自然也是鋪天蓋地。雖然是月孤國無禮,但畢竟是路韶犯錯在先。毒殺君主,往小了說這是嫉妒,往大了說她就是細作,沒被賜死隻被遣回,這算是輕的處罰了。所有人都覺得這使朝廷蒙羞,顏麵無存。可是沒有人會想到被退貨的這個年輕女子,又經曆了一次漫長而心灰意冷的風塵仆仆。
冷清的路,淡漠的人。幾乎沒有人把她當成一個公主對待,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個被退回來的女子回去,也是沒有好下場的。到哪裏都受排斥的人,縱然還有個公主的名號,可是又比他們下人好到哪裏去呢。
他們吃飯的時候圍成一桌大魚大肉,隻有她一人坐在外側,趴著白米飯,桌上隻有幾碟寒酸的小菜。她沒有帶任何貴重物品出來,所以經常食不果腹。有時候在一些路邊小客棧歇著,留給她的房間隻有靠近馬廄的小茅屋。路韶一路受盡了白眼。
路韶早就知道了這場旅途,她要去哪裏。
“這邊路途陡,你下轎子來自己走。”一個轎夫大咧地拉開簾子,粗著嗓子對路韶說道。
換了平時,路韶是逆來順受,說什麼就照做什麼,可是今天,她卻端正地坐在轎內,眼裏是令人不敢直視的驕傲。她的聲音雖輕,卻是抗拒的語氣:“我不下。”
“欸!你還……!”轎夫立刻火了,眉毛眼睛都攪成了一團,怒目路韶。
路韶冷笑:“你倒是來殺我啊?若我還沒回到京城就死在半途,倒是看你們如何交代。”
這個小姑娘,一旦爆發出來,震懾力驚人。
另一個轎夫聞言,忙和事地拉拉他,說道:“算了,適可而止吧。她怎麼說也是公主。”
“哼!”轎夫猶豫了一番,麵上雖維持著強硬,心裏卻早沒了底。他憤懣地甩下簾子,轉身走到前麵去。
路韶又陷入了轎內一方狹小的空間。
她還記得來時的大紅色,滿載她的喜悅和激動。她還記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而隊伍的中心就是她。她何其享受那種隆重而盛大的感覺,她以最華貴的姿勢,嫁到他身邊。
路韶笑得很淒清。
有這一切,此生足矣。
她默默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瓶子,纖纖玉手捏著瓶頸,緩緩將它轉了幾圈。隨即,她沒有猶豫也沒有留戀的,就仰頭飲盡了這瓶毒藥。
這是她走之前去問那老宮女要的,就是九嵐那日設局用的毒藥。此毒毒性劇烈,若一炷香時間內不解,之後必定毒攻五髒六腑,暴斃身亡。他的戲演的如此逼真。
她嚐到了這個毒藥的滋味。是九嵐狠心的味道。
一般的套路就是,和親走不通,接下來的就是戰爭。原本中原用孝和公主的過錯遮掩了他們丟失的顏麵,將所有錯都推到了她身上,可是死果然是一個最神奇的反轉。原本都指向她的矛頭,突然在她死後都變成了憐憫的吊唁。畢竟逼死的是一個公主。人活著可責備可處罰,可人死了,生前那些心酸的故事都浮現出來了。
百姓們眼中沒有那些政治利益,他們都相傳著這個公主的故事,越傳越神,越傳越偉大。她帶著使命去和親,最後被掃地出門,不僅我朝被羞辱了,一個大好女子也落得如此淒涼的結局。於是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月孤國,一致要求要給公主討一個公道回來。
民聲就是天大的事情。這件事實在難以不了了之。昭原試圖壓下民憤,努力了好幾日,也沒有好的法子,一場戰爭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