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宮女在忙進忙出,每個人臉上都無比焦慮,房間裏原本的檀香味被濃重的藥味所覆蓋,隱約間透露出一股死亡的氣息。而蘇晚涼安靜而無神地坐在路韶的床邊,握著她逐漸冰涼的手。
路韶一直昏睡著,恍惚間有了一些意識,抬起眼來,吃力地開口說話:“涼姐姐……”
蘇晚涼一眨眼,眼角似乎有淚水,但是很快就被抑製住了:“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涼姐姐,我有話要對你說,”路韶淒絕一笑,麵上是大徹大悟的神情,“讓他們下去吧。”
蘇晚涼遣退了所有人。
路韶努力睜著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房間裏發生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一點細致的風景。
“其實你不必救我……”蘇晚涼坐回下來,有些害怕地握住路韶的手,“沒有殺了他,我不可能讓自己就這麼輕易死去,所以……你何必呢。”
路韶吃力地伸出另一隻手,卻不知要做什麼,懸在空中片刻又落了下去。她的聲音有些沮喪::“我救你不代表我不討厭你……而是……咳咳……咳咳……”
蘇晚涼忙用帕子掩在路韶的嘴邊,她咳完,又沉沉地墜回到枕頭裏,一瞬間仿佛沒有了氣息。蘇晚涼瞥了眼收回的帕子,上麵是一灘嫣紅的血跡。她的手一滯,不動聲色地將帕子揉成一團,放置在案邊。
路韶閉著眼,緩慢而沉重得講著:“而是有人……有人問我,要不要贖罪。”
“贖罪……”蘇晚涼喃喃地喚著這一個詞語,心裏混亂無比。
“我真的不想進宮的。”
“那你為什麼……”蘇晚涼的心一揪。
“他問我,要不要進宮,進宮的目的就是幫助你。然後我看著他漆黑的眼睛,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路韶平心靜氣地講著。
這句話卻在蘇晚涼心中激起了千層浪。她目光裏有種發瘋了似的難以置信,手不覺開始顫抖。
“你說的他……是誰?”蘇晚涼握緊了路韶的手。
“他啊,”路韶緩緩地笑開了,即使閉著眼,也能看到還沒來到的春天,是溫煦的,像是他的語氣拂過耳邊,是深邃的,像是夜空鋪天蓋地,“你不認識他。”
蘇晚涼沒有回答,她的思緒在某一個瞬間停止了運轉,她沒有辦法去篩選出這句話的意思,她腦海裏隻有一個模糊的答案在盤旋。
“涼姐姐,我一樣討厭你,但是我救了你,所以我……”
“不虧欠你了。”路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她的手無力地一攤,臉上沒有了生機。
“韶兒……韶兒!”蘇晚涼慌了,她使勁搖晃著路韶的身體,試圖這樣可以喚回她的一線生機。
“你從來都沒有虧欠我…韶兒。”蘇晚涼的臉埋在她的手間,淚水不止地往下流。
其實從頭到尾,無論在哪裏,她們都在一起。無論是以仇恨的方式,還是和睦的方式。她們愛著同樣一個人,她們卻同樣嫁給了另一個人。她們懷著一樣的心情,無論誰活下去,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