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恨到歸時方始休(5)(1 / 2)

這個晚上之後,突然一切都變得無比安靜。然後日子不急不緩地向前推移,蘇晚涼這幾日,不是在睡著,就是虛弱地躺在榻上看看書,絲毫沒有外人所揣測的欣喜。被封為皇後,這無論如何來看都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而在蘇晚涼宮裏,一點也看不出這樣的喜慶,好像這個消息隻像一粒小石子丟進水裏,淺淺地激起一層漣漪,蕩漾完了也就沒有了。

終於到了冊封大典的這天。

內務府的人一撥一撥進進出出,裝點宮殿,送來華麗繁複的衣飾。蘇晚涼從始至終淡淡地看著這些熱鬧,坐在銅鏡前,任由竹兒精心為自己梳妝。

鏡子裏的她,眉目間沒有生機,像是一幅凝固了的畫。她平靜的眼眸是純粹的黑,越是純粹,就算波瀾起伏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此時她的腦海裏,各味想法錯雜。

前幾日,她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去了一趟那個老嬤嬤所在的院子。院子暴露在日光下,比晚上看起來更加慘淡。微微顫抖著推開那扇門,裏麵是預料之中的空無一人。四周都是濃厚的灰塵,還有淩亂的蜘蛛網。唯有木桌上一盞油燈,又剛剛燃燒完的痕跡,不知是主人的不留意,還是刻意留著的……

蘇晚涼心中的那個答案已經離她越來越近,可是她卻突然地沉寂了。也許像是一個瀕死的人,掙紮著看到了終點,於是也就心甘情願地斷了氣。所以蘇晚涼隻是將這一切收入嚴重,表現得異常平靜。她隻是在等著。

左溪這幾日也是很平靜,聽探子說,他都請假不上朝,在家裏練練劍,養養花,沒有任何舉動。蘇晚涼也不慌,亦沒有心急火燎地派人去催,卻並不是因為她足夠的運籌帷幄,而是對於結果,她已經無所謂了。

思緒飄回來,目光落在鏡子裏。即使是最恰到好處的胭脂,也掩不住她骨子裏透出來的蒼白。蘇晚涼試著扯出一個笑,最終看到自己如此牽強的神情,又收回了嘴角的弧度,發現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徒勞。

是的,她現在很確信自己做的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娘娘,奴婢給您更衣吧?”竹兒溫婉的聲音打斷了蘇晚涼的自嘲。

蘇晚涼站起身,眉眼裏多了一份決然。

竹兒取來冊封時用的禮服,小心翼翼地展開,一件一件不厭其煩地為蘇晚涼穿戴好。身上的服飾綴滿了翡翠珍珠,正紅的底色上繡滿了象征吉祥的圖騰,一隻巨大的鳳凰在禮服中央,擺著一飛衝天的姿勢。玉石溫潤的棱角反射陽光,刺到眼裏竟也是淺淺的疼痛。沒有人見過鳳凰,所以沒有人問過鳳凰,她是不是真的想這樣一飛衝天,去一個沒有人,沒有生機,寂寞的高處,接受所有人的臣服。也許她從頭到尾隻是想像一隻麻雀一樣,不必飛上枝頭,不必美麗動人。可是麻雀們,卻都是豔羨著鳳凰的。

沉重。這套禮服給蘇晚涼的感覺。

重到她似乎會無力走出去,可是很奇怪的是,她那已經殘缺的生命卻偏偏不給她這個退縮的機會,她沒有在這個時候意外地倒下。

然後再是鳳冠,竹兒輕惦著腳,將沉沉的鳳冠戴到她頭上。明明是最高貴的象征,可卻像是一個魔咒,壓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