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倒是沒怎麼難查,卻也沒那麼好解決,當消息數十天後再次稟報來時,太子殿下犯了難。
“你當真確定?”
侍衛頭垂的低低的,倒是絲毫不敢隱瞞。
“確定,那些人仿佛並未想多做隱瞞,如此一來,我們即便是明知那些人的目的,怕也動作不得。”
太子殿下腦袋放在後背的軟枕上,深深一歎,卻不得不認清當前自身所麵臨的情況道。
“這是警告,這麼多年了,他的行事規則,我也該清楚的,隻是沒想到,這棋子本是我先發現的,他竟直接拿去用了。”
這也是告訴他,即便他,也不過是他的棋子嗎?
深深一歎,他有種作繭自縛的受挫感。
“到底還是小瞧了女人的貪心了,本以為如今易家的一切,朝廷的封賞,已足以安她那顆不安的心,看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那個讓自己寢食不安的人不化作黃土,就算再高的位置,也會擔心走神的時候跌落下來的;她若知自己真心相待的姐妹,如今如此對她,怕是再冷靜,也會受不住這諷刺打擊吧?”
垂了頭,他整個人被寂寥晦暗所籠罩,與其是在和旁邊的人說話,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果然,人心都是涼薄的,在自身與他人之間,首先選擇的總會是自己;我是,長安易府裏的那個也是,哪怕,明知自身這煩惱,與他人無憂;她就算再清楚,終究還是對人心抱有太多希望了,可惜,並不是每個她看得上的人,都能以誠待她,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侍衛見他眉宇間憂愁,跟他身邊這麼多年,也是知他一些習慣和處境的,微微低頭,隨後還是問了出來。
“殿下,那我們如今是要怎麼辦?不管了?還是,隻做好防衛?”
睜眼,這個時候,他卻不得不真正來麵對這個事了。
“防,必須得防,但,也不止要防。”
侍衛一愣,隨即有些不敢相信的問。
“殿下真打算和……那位,公然對立起來?”
太子殿下又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此刻塞外時節已經不是寒冬臘月那般撤人心骨了,身上的壓力卻著實讓他不堪重負,此刻吸進體內的空氣都生生冰冷了五髒肺腑。
“維英!你說,一個男人,若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他能擔的了這九五之尊之位嗎?”
遙望天際,仿佛想到了遙遠的人,他聲音裏添了些無力,綿軟。
“易幼颺不過初出茅廬,在這鐵甲軍中縱然前途無量,不可否認的是,在那場戰爭之前,他也不過隻是個稍微懂點打仗的驍勇小將罷了,可在麵對她的問題,縱然有過猶豫,有過傷害,到底還是堂堂正正的,以明媒正娶表示自己的決心;而我,貴為一國儲君,縱然對她的處境艱難,從來都表示支持,對於她對麵的那個人,在她沒有給以回應之前,卻是至今都不曾表明過的。”
“殿下……”
侍衛剛想勸他的身份不同,給太子殿下抬起的手給止住了,此刻說再多都是蒼白的狡辯,再多為難,不過是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的遲疑罷了,而此時此刻,他倒是真的不想再這樣混沌猶疑下去了。
“從幼年認識她起,從得知我身份起,她從未要求我為她做任何事,有些時候,涉足朝堂,她甚至還要盡可能的撇開我,以此來證明她與皇室之間的距離;這麼多年我為她所做的這一切,名義上是在幫她護她,可隻有我知道,不過是不想與她之間太過遙遠罷了;她想脫離,我不願她脫離,而那個人,便不會放心她會脫離,到底,還是我累及她了,如今,連她的丈夫都奪去了,你說如今,我還有什麼需要猶豫的?”
“殿下……”
侍衛猶豫間,他下巴微抬,已然下定決心。
“傳令下去,做好新軍醫帳的全麵防衛,誰敢來犯,殺無赦;另外……”
他微微轉頭,又再做交代。
“傳話給來使,本宮有恙,要做修養,近日不可啟程回宮,讓他轉稟天子,邊關,本宮會為他守的固若金湯,其他,望他見諒。”
侍衛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退一步,到底還是俯首領命。
“是!”
如果一個人終有一個極限的話,太子殿下今天,應該是已經到這一步了吧?
如此的話,確實不能對他再做更多強求了,忍極必狂,如同樂極必悲,誰也沒辦法預測這樣一個持重內斂的人,真的發起狂來,會造成什麼局麵,也不應再強求。
侍衛領命而去,他起身而起,負手立於簡陋的窗子前,外麵的陰雲雖然已經籠罩了這塊大漠中的綠洲小鎮,他的心頭卻是極為通亮爽快的,就好像人在麵對同樣稀有不同功效的衣料,選擇前頗為為難,選擇後其實也沒什麼糾結的心思一般。
選擇了,便一條道走到底,哪怕這條道,是黑的,此刻,他正是此番心情。
“隻是辛兒,你這番心性,縱然我將一切該瞞的,不該瞞的,全對你都瞞住了,又能,瞞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