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曾言,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辛兒覺得,自身從來都是禍端的體質,於是在懂事之後,也盡量讓自己遠離了那個是非圈,不想,自認為逃離了長安,逃離了明相府那個是非圈的邊緣,卻跳進了一個更大的,名為江湖,名為天下的是非圈,周周轉轉,還是卷進了那個最介意她存在的是非圈,於是有了六年前那一場場別有居心的陰謀;苦苦掙紮,於是有了那個人,被自己的君,脅迫著結義大哥,聯手出賣的結果。
自五年前那件太子殿下大將軍極力隱瞞的事爆發,她也不是沒想過回才長安問一問那個人,究竟如何才能放過她,是否她真的死了,他便安心了?可時不可待,她的身體已經到油盡燈枯地步,若不想辦法治療,莫說等那個人的歸來,能不能安然度過兩個年頭,已是未知,於是她選擇了承接花穀,以隻有花穀之主方可窺探的禁術來修為治療。
五年閉關,再多的怒,再多的苦,經年累月,也給她塵封在心底了,若無人掀起那道封條,想必也隻是沉積在心底,讓她偶爾心中不痛快幾分罷了,可若反之,一如今天這些人,罔顧自己的君主做的那些事,一廂情願的來要求她行為人臣子之道,那便是一團赤裸裸的挑釁火焰,將那團她沉積的怨念點燃,便是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是這五年來修為的結果,她本以為自己對長安那些人的【大義】,怎麼都不會是如今這個結果,可她竟然控製住自己,未再做如同當年對付阿撒兒荼毒黃氏一族那些事,她自身都感覺頗為意外。
可話說回來,她這心性修的,與多年前相比是有些進步,正如主持所說,畢竟還沒放下,理智而言若真放下,她也不認為自己能有這份心真的擔了他們這個議和的關鍵紐扣,而就她對長安金鑾殿上的至高之人所了解,他也勢必不會對她就此罷休,她不除,怕是,他真難以安心。
所以從廟宇敦煌出來,她倒是已經決定,不能讓自己再處於被動局勢了,自己如今不僅要動,還得快才行。
正思慮著如今西域那邊該怎麼樣了,耳邊伴隨風聲而來,悠悠揚揚傳來一縷仿佛短笛發出的音聲,音聲清揚鳴響,悅耳悠長,細細聽下很容易給引入其中。
“這是誰在吹笛子?”
她問身邊的小鯷,小鯷望了望周圍,聽聲音判別出方位。
“師傅,這個林子不遠處便是月牙泉,想是過往的旅人給美景吸引,忍不住笛聲相合呢!”
“盛景所引啊?”
她抬頭望天,雖然明知道依然什麼都望不到,卻由衷的向往。
“年少的時候走了那麼多地方,我都忘記曾經給路過的風景吸引了多少次,如今倒真是走到哪裏都是一片漆黑,白天黑夜,隻是一個溫度的差異罷了!”
望著她眼尾眉梢的那抹向往,小鯷很是心疼,寬慰道。
“師傅別這麼說,師傅的眼睛並非是天生所致,既然長老們都說師傅的眼睛病理上沒問題的話,有一天就一定能夠重見光明,隻是時間問題,師傅別著急。”
辛兒笑,拍了拍她。
“別擔心,如今我都已經這個程度了,也知道那些該認真,那些該放下的,人總無完人,如今能這樣,我已經很感激了,回吧!再晚英兒該讓人來找了。”
“嗯!”
兩人跟著帶著身後不遠處的侍衛剛轉身,耳邊的低聲曲調好像轉了,與剛才的清揚相比,如同女子的輕愁更為輕盈低吟的淺唱。
她要離去的步子猛然收住,神色怔住,在她理智做出決定前,已經對身邊的小鯷道。
“小鯷,帶我去月牙泉邊。”
小鯷訝異,倒是不疑有他,隨即便帶她轉向月牙泉的方向。
辛兒跟著小鯷的腳步有些急促,小鯷也明顯感覺到了,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多少也了解些她的心性,若不是真在她心上的人和事,是不會讓她如此心情形於色的,可如今的時局還有什麼可疑讓她如此形於色的人和事呢?就算公主殿下此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吧?師傅是聽到這笛聲好像才驚慌失色的,難不成是因為這笛聲?可這笛聲剛才就有的,如何如今才變色?對了,這笛聲和剛才的有些不一樣了,是曲子?
話說這邊關就她所知笛子吹的好的,怕也隻有多年前的易校尉了,可易校尉早就……
她驚駭的重新望回在她的攙扶下,腳下更快前移的佳人,心中不由真的質疑起來,難道她一直堅持的並非是不願意接受現實,而是確定他真的沒死?之前她並未放棄尋找,如今她找的這個人,有消息回歸了?
小鯷絲毫不敢多嘴詢問,隻是更盡心的將她扶的穩穩的,往著她去的方向牽引。
辛兒心頭也是激動難平,而她已經沒想將這些平複下來了,此時此刻最想要做的,是尋著那個聲音去證實自己所想所念是不是真實的。
腳步間除了在腳前麵試探敲著的拐杖,腰間掛的玉佩也是叮咚悅耳的響,腳下的路有些不平,即便有小鯷的攙扶拐杖的探尋,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時常不穩,可她著急的已經顧不得這份有失她如今身份的狼狽,盡量加快腳步的前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