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動亂中,如休摹所願,靈犀殿並未再有任何動作,辛兒的生活除了給留在靈犀殿內的東臨尹療傷,就隻在阿撒兒身上廢點精神了,再有的話就是到朝天閣給混合了好幾方勢力的學徒講課,講醫學,講怎樣更方便的去探究這些古書上的醫術。
她平靜的好像如今西域那些星火都與她無關一般,平靜的東臨尹都有點看不透,她如今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了。
“你如今究竟想怎麼做?”
終於,在這種靜默中,東臨尹在她再一次為他診脈確診時問了出來,辛兒搭在他脈上的手一頓,隨即淡若清風的笑,反問他。
“小尹覺得如今我該做什麼?”
說完她不等他回答,仿佛也不需要他回答一般,自顧自的又說道。
“如今我還能做什麼呢?自然是將該做的都做了,就算最後的結果是死心,也不至於白來一遭西域吧?”
她這是……
東臨尹深呼吸一下,想將所有的心思都告訴他,話到嘴邊還是給他全部壓了下去,頓挫半響,他才下定決心,反而改口了,對她道。
“今天開始,我要留在這裏。”
辛兒訝異,正在給他準備銀針的手停了下,扭著頭問他。
“為什麼?你現在今天再這一次治療之後就可以到【蓬萊軒】修養了,在哪裏總比在這裏自在吧?這一個月來你當隱者還真當上癮了?”
東臨尹意誌堅決。
“反正也沒光明正大幾天過,我在這裏,反而比在【蓬萊軒】待命要安心許多。”
究竟是在她身邊安心許多,還是他在她身邊安心許多,辛兒沒有過問。
縱然這個人話少,有時還很毒舌,可她多少也能夠感覺得到,這個人時經五年,尤其在一個月前與休摹大戰了一場之後,已經更為不一樣了,但究竟是那些不一樣,她如今還真是不太想太清楚。
有些事知道的多了反而會束手束腳,造成局促不前的狀況,對於這個同十二羅刹那些孩子一樣,白白撿來的師侄,她固然信任,但一些關係,永遠都不想打破,一如他來她身邊這麼多年的目的,她知道有,卻不會去問,他想要什麼,隻要開口,或者她看得出來的,都會給他一般,這是對於他沒有出賣的回報;他們隻知道一點,如今對方還都能夠無條件的信任,多的,也無需了。
“你高興就好。”
她做什麼決定,他從來不會質疑;他做什麼選擇,她從來不會過問,仿佛當時走到一起時便同時默認了這樣一個契約,他們誰也不會主動去破壞,她想這樣一直維持下去,當然也不希望會被什麼給破壞掉。
西域的動亂依然進行著,一種新的格局在西域迅速的形成著,當這種情況差不多又小半月後,休摹駙馬總算【從外地回來】,第二天第一件事便是去往靈犀殿登門拜訪,可他得到的消息是穀主不在宮中,自然,也沒在阿撒兒的宮中,今天的治療提前結束,她出門了。
休摹問過留守的花穀侍衛,原來她是去了他之前說的那個郊外溫泉別館。
別館前半夜才是最熱鬧最精彩的部分,不過想想她喜靜的性子,她選白天去泡溫泉,也能理解,於是不做他想,直接駕了馬車趕到西郊別館。
趕到後正是日落時分,入內打聽了才知道人已經泡好了,正在後院做療養。
後院說是後院,溫泉別館外圍卻是一片真正正正的大漠黃昏,他看到後院之中隔間之下,有其他的人在做療養,卻未尋到她的身影,想來有人的情況下,她也不會喜歡在人前靜臥合眼,自然也沒什麼心思做療養。
往外尋去,果然在離溫泉有段距離的地方,見到她與琳兒及兩個年紀不大花穀侍衛的身影。
遠遠看去,她罩著雪絨滾邊血紅鬥篷,鬥篷下不是飄出屢屢白衣,發絲隨意鬆散的以一根飄帶係在頭頂,絲絲落於兩鬢隨風飄舞;身邊的丫鬟短粉嫩短衣,玲瓏嬌俏,兩個黑衣侍衛穩如天兵立於她的身後;大漠黃沙,夕陽如同要燒起來的雲卷西沉,她就像立於一幅壯麗黃昏的大漠燒雲畫之中,身邊的侍衛以及她本人所散發出來的漠然氛圍,都在警告著所有企圖靠近的人【勿近】。
他遠遠駐足,看了她良久,久到可能讓她都意識到他這麼個人的存在,轉頭對身後的侍衛說了什麼,侍衛訝異,回頭見是他,又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兩個侍衛對她微微鞠了一躬,轉身向他走來,到了差不多的距離,自動駐足,對他同時做出了個【請】的手勢,而本人,沒有再要靠近的意思。
風聲咧咧,還好還不至於刮骨的那種厲,卻將他心中的感概及情緒吹散了大半,休摹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負起手臂邁步上前,在快要到她身邊時,琳兒也紛紛離開她走開些距離待命。
他與她之間的距離越近,她的身影在他眼中越是清晰,直到最後能看到她下巴、鵝頸上的雪玉瑩潤肌膚了,心起漣漪,她微微轉過頭來,他匆忙收起有些不受控製的心思,認真看她,才注意到她眼神微涼,卻含著絲絲笑意,如同問候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與他說著話,似乎與之前相比,並沒什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