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兒出了朝天閣,卻如同一縷無主的孤魂,在偌大的異域王宮裏遊蕩,身上大多數的重力都在琳兒與手中緊緊握著的手杖上了,而承載她力量的手杖和琳兒扶著的那隻手,還止不住的發著顫。
所有對不上的都對上了,所有不明白的都明白了,可此時此刻,得來的竟然隻是更沉重的結果,從來沒有抱過多少好的結果,可當這個結果擺在麵前,所持有的重量,還是遠遠超出了預計,老天果然總是能在人自認為算無遺策之時,再給你一記更為沉重的打擊。
如今該要怎麼辦,下一步要如何走下去,如何能將已經失去的找回來,或者說共同走向一個新的結果,她是真的茫然了。
五年後的現在,她竟然再次被困住了,困在那個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死角裏?這樣下去不用誰來將她滅了,她自己便已無法逃生。
“二哥!我該怎麼辦?你想我怎麼辦?”
她望著在她麵前已經籠罩了六七年的黑暗,縱然明知望不到邊際,還是想要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望到一絲光明,可如何能看到?若說小時候的不幸是天生人情冷暖的話,如今便是真的能力不足,怨不得人了吧?
可心底為何還是如此恨?如此怨?是恨自己終究棋差一招?怨自己來晚一步?
為何要是五年才來這裏?為什麼要遲了五年才找到他?就算當初她無法長途跋涉,還是能讓人深入阿撒兒的府邸吧?重陽辛,你究竟在顧慮什麼?當時都在猶豫什麼?當初為何選擇等待他的歸來,而不是第一時間遣人入西域?
這一錯,便是刮骨剜心的痛,這一錯,便是再也無法彌補的裂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就算有將人家國家藏了多少年的珍貴書籍都挖出來,可對於那個本不該承受這些的人,如何給以一個合理的公道?
有人說;人都是自私的,誰也不會無私。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無私之人,六年多之前,都是興頭所致,自己求個暢快淋漓,活個透徹罷了,可自百花樓一遇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最不想牽扯上的麻煩牽扯上甩不掉了,最不想沾染上的人,同樣盯上她不放了,最不想出現的狀況,她竭力阻止,最後卻如同身墜泥潭,掙脫不得,反沉的更快。
鐵甲軍的雍正軒也好,朝堂上那位至高無上的威脅也罷,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立場,自己的道路,冠上冠冕堂皇的名義,來滿足自己的私心。
她投降了,向他們投降,向自己投降,最終卻還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個他。
閉上眼,記憶成河,悲歡交錯,因為他才有了濃烈色彩的世界,已經混亂扭曲。
如果說在那場戰爭後,確定他並沒死時,縱然心緒難平,她尚能相信他們還有機會回到過去,為了這個目的,無論那五年的修行治療中有多難,多苦,她都熬過來了,直至今天方知,原來,【過去】永遠回不去,就連曾經的那個人,也無法找回。
一切,都已經早已注定,即便是她,也無法扭轉什麼。
再回到靈犀殿,來到他的身邊,已然也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唯一清明的是,不能讓他有事,哪怕他在這些年間再怎麼不堪狼藉也好,她都無法放下他不管。
將所有人都遣散下去,她一個人坐在浴桶邊的椅子上,摸索到他搭在浴桶邊上的一隻手,握了他的脈象,確定比之前穩定許多,一顆已然木然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握著那隻手,趴在木桶的邊緣上,臉緩緩貼在他的手背上,已經壓抑太久的淚,一滴滴落在他手上,再順著手背劃到他正泡著的浴桶裏。
“如果這都是你願意的,我可以陪你走下去,所以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讓我等太久?”
此刻他是毫無知覺的,起碼現在她可以靠近他,可以如此脆弱,不必在乎太多,她相信,他也不會真的願意讓她為難,讓她受傷。
所有的不安,迷茫,在回到他身邊這一刻,仿佛完全如煙霧消散了。
雖然事情的結果往往會往人們最不希望發展的方向而去,可又如何?她找到了,而且確定是他,就算傷痕累累,就算兩人已然不是當初模樣,可總算還活著,他活著,她也活著,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