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某路神靈真的聽到了她的禱告,興許是這麼久的時光糾纏,她與易幼颺之間早已形成一種奇異的心靈感應,就在辛兒遙望的方向,遠到目光還不能及的境外的沙漠之中,一支在沙漠之中周轉顛簸了比預期多出兩個月還多的時間的隊伍。
隊伍人數不多,可裹著灰色麻衣包頭遮麵的駱駝隊伍拉著一輛馬車,正在晨曦日出之際遙遙往東麵的方向趕路,
一輛已然灰不溜就好在還算結實堅固的馬車上,人同樣灰不溜就的,曆經這三個月的沙漠周轉,大人小孩都早已邋遢遍布了,而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中,小醫童麋鹿也盡量用有限的水沾濕了布,將歪躺在馬車的牆壁上昏昏睡睡一路的人,麵上清理的幹淨清爽,縱然沒有條件將他照顧的更好,起碼麵上不會如他們一樣難受。
清理了臉部之後,麋鹿又稍稍以布的一角浸了水,潤了潤他幹裂的幾乎要出血的唇,躺著的那個人整個人這才好一點。
車子晃晃悠悠又好一陣,一樣邋遢了不少的年輕醫者推開窗子看了看太陽,又順著他們走的方向看了看,雖然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醫者還是回頭便讓麋鹿將那個睡了一路的人叫了起來。
“快到了,將他叫起來精神一下吧!畢竟還有一段路程需要他急走我,我們在沒有鐵甲軍允許下,是沒辦法跨越那道界限的。”
“是!”
麋鹿也不多想,將手上一些清理用具都收整好便晃著沉睡之人的肩膀,將其叫起來。
“駙馬?駙馬!快到地方了,你先起來吧!”
易幼颺給晃的意識轉醒,眼睛還很不適應窗上剛好迎進來的晨光,眼皮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來,身子也在麋鹿與駒四的攙扶下慢慢爬起來,待坐好身體,總算趴到窗口後,望著外麵晨曦日出中,雖然經過時光地理變遷,已經有些不一樣的沙漠,他還是能從這種陌生感中,找到該是回家的那條路的,眼睛裏不由露出了歸屬在即的光芒與迫切。
“總算到了,在沙漠中轉了這麼久,總算到了。”
一如他們所有人意料的,有太多的人並不希望他能回到大唐,西域的人,大唐內的人,西域的人無法攔截,大唐便有人在沙漠中潛伏起來,我們原來的路程暴漏,好在摩多家族的人都是在沙漠中的商道上混飯吃的,在這種連番伏殺下,他們修改路線,為了避免與那些或沙盜或流寇正麵起衝突,他們甚至需要走極為危險的流沙地帶,路程之險遠,讓本是沙漠中雄鷹的摩多家族護軍都有些摸不著方向了。
好在有易幼颺這個方向感極為強的活導向在,雖然他的傷勢因為這些周轉以及沙漠中惡劣的生存環境,幾次險些真的過不來,年輕醫者為了讓他緩過勁兒來,還在某些他們停腳的綠洲,以及商道周轉站停留了些日子,這才保住他的性命,又將那些起初緊跟不舍的殺手甩掉,這才晚了那麼多時間回歸路線,走到離鐵甲軍防線最近的這個點來送他回來。
任務完成已經搖搖在望,就連年輕醫者也比往日輕鬆了許多,調侃著麋鹿。
“麋鹿!你家駙馬可是花穀之主的夫君,與那西域的阿撒兒也算斷了幹淨,如今你可不能再稱他為駙馬了,不然讓花穀那位聽到,可要計你這個疏忽的。”
麋鹿反應過來,也大覺不好,隨即對自己這個舊主道。
“對對!師傅說的有理,那以後是稱駙馬為……先生?主人?”
“小東西,你的主人現在是摩多家的家主,別忘了當初同意幫你們救這個舊主的條件。”
易幼颺還沒說話,那個醫者又不同意了。
明明自己的主人就在身邊,卻要當做客人一般,而且這些還是當初他們集體同意的,再過不久,他也要和這個將他從待賣的牢籠之中解救出來的舊主分別,這一切都讓麋鹿不甚愉悅,可也知道,他們如今這個處境,也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利。
易幼颺也知,自己如今就算反對摩多多朗這樣的霸王條約也沒辦法了,而且如今他回大唐處境也是可能自身難保,確實也沒辦法將這些小不點帶回唐域,而若交給辛兒的花穀收留的話,指不定又給辛兒帶來什麼麻煩,這些孩子縱然不是準確的西域血統,畢竟也與西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很難不會給人抓著把柄來誣陷辛兒,而他清楚,與自己如今的處境一樣,大唐之中從來不少人等著辛兒露出馬腳。
於是對於自己這曾經的藥童如今這明顯委屈求全的處境,隻暗暗難受在心底,卻真沒有再多加幹涉。
“是的,師傅!”
麋鹿乖乖順順的,回頭又對易幼颺心裏不甚好受的恭敬叫了聲“先生。”
易幼颺拍怕他頭,以眼神勸慰他看開點,起碼就他觀察,這些孩子在摩多家族這樣的環境下,遠比真正的西域貴族大院裏要幸運的多,如今對他的不舍,多數還是因為他才是將他們從地獄之中解救出來的感激吧?
易幼颺回頭,對那個年輕醫者道。
“雖然現在說好像有點晚了,我還是想讓你替我給那個人轉達一句,謝謝他替我照顧了這些孩子和婦孺,雖然我很清楚他這樣做的目的,並不隻是辛兒給他的那部分承諾,單單他讓這些人免受戰火荼毒這一點,我就真心對他表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