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蔡邕是董卓連邀請帶威逼才來到洛陽的,三日之內曆任三台,董卓也不好駁他的麵子。隻一愣神的工夫,又見議郎彭伯也跪了出來:“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若害之,隻恐天下震怖,無人再敢為朝廷效力。還請董公萬萬寬宥,朝廷之幸,天下之幸啊!”
董卓把牙咬得吱吱響,他萬沒料到,事到如今還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他氣哼哼望著盧植,好半天才道:“也罷,看在兩位大人的麵子上且饒你一條老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從今以後你的官就免了吧!”
盧植見他不經天子詔命,一句話就把自己罷免了,歎息道:“微臣心意盡到,看來已不可挽回。就是您不罷某的官,某也無心再在朝堂待下去了。”說罷潸然淚下,摘了冠戴、革囊往坐榻上一放,回頭又對著空空如也的龍位拜了一拜,腳步踉蹌下殿而去。
曹操抻著脖子見他走遠,不禁默然:這個盧植為國遭了多少罪?討黃巾被宦官陷害過,兩個兒子都被賊人殺了,宦官作亂之夜群臣複仇屠殺,隻有他一人忠心耿耿追趕聖駕夜馳河上,今天竟因幾句忠義之言險些喪命,落個丟官罷職的下場。董卓如此行事,豈得長久。
董卓見他去了,扭頭又看了看最靠前的空位子——那是袁隗的。太傅是為上公,地位尚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上。盧植幾句話給他提了醒,袁家也威望甚高,自己在名義上還是袁隗的故吏,今天不問個心服口服,日後也是麻煩。想至此,他的目光掃向司隸校尉袁紹:“袁本初!你怎麼想?讚同廢立之事嗎?”
袁紹緩緩起身而拜,舉動不卑不亢,朗朗道:“下官讚同董公之議。不過……”
“不過什麼?”
“此等大事,當與太傅商議,畢竟某家叔父有輔政之名。”
董卓有些不耐煩:“你叔父他故意拿大,不肯來赴朝會。”
“叔父年老體弱,最近又受了些驚嚇,一時臥病也是有的,但不會耽誤朝廷大事。”袁紹伸手拿起身旁的白旄,“董公不必著急,某現在就往叔父府中傳您的話,想必他老人家也不會反對。”說罷也不等董卓答複,便匆匆退了出去。
“天下之事豈不決某?某今為之,誰敢不從?”董卓瞧他退去,嘲諷道,“某看太傅年邁,也不能處置朝政了,不妨讓他安心在家養病吧!現今太尉一職,乃是幽州牧劉虞遙領。他在河北戡亂,遭黑山阻隔不能來赴任。但天下兵事不能無主,從今往後某來當這個太尉!周仲遠,你給某起草詔書吧。”
現在他的話就是口諭,尚書周毖欣然應允,卻道:“董公為太尉,自然無人不服,但下官有一事相請。”
董卓頗感意外,瞟了他一眼:“你今天怎麼也給某找麻煩呢?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朝堂之上說出這麼粗俗的話來,群臣甚覺醜惡;周毖卻麵帶微笑充耳不聞,隻道:“劉虞宗室重臣,不可輕易罷免。董公若為太尉,可否改其為大司馬,以示您對宗室之優待?”
“行啊!你看著辦吧。”董卓如今對周毖頗為信賴。可是他不懂史事,太尉一職本源自大司馬,兩者實為一體。周毖不聲不響為他在遙遠的幽州樹了個官職一樣的敵人。
周毖一塊石頭落地,舉笏再言:“策董公為太尉之詔,在下勉勵為之。不過廢帝之詔,恐某等尚書難成其辭。”他也不願意當這個千古罪人,所以醜話說在前麵。
“這事也不用你們辦,某早就準備好了。”董卓早讓田儀寫成了廢帝詔書,“到時候你隻管宣讀,讀好了某加你為侍中。”周毖假裝感激連連再拜,眾臣不明就裏紛紛怒視。曹操心中雪亮:欲要殺人卻先諂侍於人,周仲遠可謂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某不妨學一學他。抬頭之間,正見董卓微笑地望著自己,趕忙也笑著點了點頭,以示讚同。
董卓得袁紹、周毖、曹操讚同,一時間信心大長,再次逼問群臣:“今大計已定,還有誰敢阻攔?”
諸臣不敢再違拗,參差呼道:“悉聽遵命。”
隨著這一陣無奈的表態,殺氣騰騰的氛圍散去,董卓宣布來日舉行大典,扶陳留王劉協正位,並要求百官齊至,一場驚心動魄的朝會總算結束了。群臣死裏逃生一般紛紛退下,出了大殿都不敢望那些武士一眼,各自倉皇而去。曹操剛剛邁出殿門,身後董卓就叫道:“孟德!那件事你想好了沒有?”
曹操提了一口氣,轉身假作喜悅,諂笑道:“今日朝會群臣已讚同董公之意,下官甚感欣慰,今後亦願為董公驅馳。”說著倒身便拜。
董卓搶步上前一把攙住:“免禮免禮!你既肯助某,今後便是自家兄弟,不必講這番虛禮。待新君正位之後,某立刻表你總攝西園諸營。好好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