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劉寵、駱俊死於刺客之手,袁術領兵乘虛而入大肆劫掠,不過半個月的工夫,這片富饒之地就被禍害成了另一番景象。所有的良田都被洗劫一空,老百姓的屍體橫臥田間,割不完的麥子連同民房全被燒毀,橋蕤、李豐等人不但是堅壁清野,而且采用焦土之法將所有的物資都毀於一旦,想要徹底斷絕曹操的糧草補給。
曹操震怒不已,意欲將前來投降的淮南軍全部殺死,但一番巡視之後,他心中又有些不忍了。袁術這些年自顧恣意享樂,全然不管百姓和軍隊的死活。與呂布一戰精兵死傷大半,他就拉來淮南的百姓充軍。這些人一個個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全都麵黃肌瘦,還有不少老弱病殘,簡直是一幫流民,到曹營見了糧食比見了親爹還親。麵對這樣淒慘的偽軍,屠戮泄恨也太失民望。情急之下他下令將蘄縣團團圍住,務必要將袁術死黨鏟除,奪回城中的糧食物資。
蘄縣城池本就堅固,加之敵人拆除城郊民房,又挖了數道溝塹,更加易守難攻。橋蕤根本沒打算出戰,隻在城樓上置備強弓硬弩滾木雷石,分明是頑抗到底的姿態。曹操這次也別無他策了,命令淮南降軍在前、嫡係人馬在後,強攻蘄縣縣城。連著攻了三天三夜,曹軍損傷無數,莫說無法攻克城池,甚至連最裏麵的兩道壕溝都在敵人掩護下無法填平。
曹操本以為此番用兵可以一舉蕩平袁術之眾,哪知陷入這種尷尬境地,不但攻不下城池,軍中上下的情緒也漸漸陷入低迷。他悶坐在中軍帳中,急得一籌莫展。就在這個時候,王必與繁欽又送來一個更壞的消息,孫策背棄討伐袁術的盟約了。
曹操驚愕不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孫策小兒也敢反叛朝廷,公然助袁術為虐嗎?”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孫策忽然倒戈一擊。
“這還不至於。”王必手捧著快報,“是陳瑀那裏出了些亂子。”
曹操一拍桌案,厲聲喝罵道:“陳瑀好歹也算朝廷委派的吳郡太守,關他姓孫的什麼屁事?”
“這件事恐怕也不全怪孫策。”王必咽了口唾沫,雙手遞過緊急快報給他看。
原來朝廷前番派議郎王誧與劉琬持詔書拜孫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但孫策已經占據會稽、豫章之地,認為區區騎都尉對自己而言太過輕慢,拒不接受詔命。無奈之下,王誧假編了一個“明漢將軍”的名號,才使孫策別別扭扭出了兵。
按照原定計劃,孫策應該與朝廷任命的吳郡太守陳瑀一同出兵攻打袁術,但倆人一開始就各自藏了心眼。孫策想要兼並陳瑀這股勢力,陳瑀卻又暗通江東豪強祖郎、焦己、嚴白虎等人,陰謀顛覆孫策在江東的統治。結果孫策密遣部下呂範、徐逸突襲陳瑀,大破陳瑀之眾,俘獲兵士四千餘人,不再向壽春打袁術,反而揮師南下,忙著剿滅反叛豪強。
“這兩個叵測小人!”曹操看罷怒衝衝把密報一摔,“陳瑀誌大才疏,孫策狼子野心,全都不是好東西!又叫袁術逃過一劫……”
“現在咱們撤軍嗎?”繁欽怵生生問道。
“胡說!好不容易包圍蘄縣,怎麼能輕易撤軍?”曹操瞪了繁欽一眼,轉而問道,“嚴象那邊的情況如何?”他現在怕的是孫策連自己委派的揚州刺史嚴象一並幹掉,那樣他就等於跟朝廷完全翻臉了。
王必小心奏道:“嚴象那裏目前還沒事,就是無兵可派了。”
雖說揚州刺史已形同虛設,但是隻要孫策沒撕破臉,事情就還有挽回餘地。曹操長出一口氣,捏了捏生疼的眉頭,這個時候決不能為自己樹敵,他反複提醒自己要戒急用忍,好半天才抬頭道:“如今南北圍剿之勢已破,袁術緩過神來可能還會再組織人馬救援這裏。可是咱們絕不能撤,撤了就等於給他喘息之機。現在你們馬上替我行文到許都,有兩件大事要辦。”
提起耍筆杆子,繁欽可謂內行,王必還未反應過來呢,繁欽已經扯過了空白竹簡、拿起了筆。
“第一件大事,增添了淮南降軍,糧食恐怕不夠吃了,速叫任峻派人運糧過來。第二件事,叫荀彧表奏孫策為討逆將軍、晉封吳侯,這個時候萬不可與孫郎小兒翻臉。告訴文若不要走正常手續了,不必等奏章上傳,叫使者拿著印綬日夜兼程趕緊去!”曹操吩咐完還不禁抱怨道,“王誧真是胡來,孫策不就是想要個將軍頭銜嘛,給他個將軍又掉不了肉,還瞎編了一個。編個什麼名不好,還竟編出一個‘明漢將軍’來!這是什麼意思?叫他孫策光明大漢社稷,那我幹什麼去?真是一群廢物!豈有此理……”
繁欽手底下真麻利,沒等他抱怨完,筆走龍蛇已將文書寫成了,恭恭敬敬捧過來,諂笑道:“請主公過目,看看詞句如何。”
曹操白了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又不是作詩,寫明白了不就行了嗎?王必,你快馬加鞭親自去送!”
王必一把搶過文書,風風火火出了帳。繁欽瞧曹操這會兒臉色不善,生恐馬屁拍到馬蹄上,趕緊退出去了。一個人靜下來,曹操越發感覺煩悶,荀彧在許都主持朝政、程昱坐鎮兗州監視河北、郭嘉也派給曹洪用了,現在身邊連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夜幕降臨眼瞅著又是一天,蘄縣依舊攻不下來,他有心叫許褚陪他去前敵看看,哪知剛邁出大帳,就和一個低頭過來的軍校撞了個滿懷。守在門口的許褚一把將他攙住,那個軍校則仰麵摔了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