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華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撫琴引劫(2 / 3)

抱著一把琴,步入雲海竹梯,幽幽地穿行在一片殘敗之中。

那手指宛如清晨跳動在竹葉尖上的露珠,晶瑩剔透。他的發,烏青如碧石,仿佛從天而落的煙雨瀑布,滑出肩頭,掠過竹葉,一曲九天韶音在晨光中流淌而出。

他的肌膚本來就是純粹的雪白,在竹雲間,白中透出一絲蒼茫;那纖細如柳的眉,似訴不盡的溫柔;那不染而淡粉的嘴唇,給純粹的雪白添了幾許生機。

敖聽心一屁股坐在花事院的石凳上,懊惱一聲大罵自己花癡,她就知道師父會利用她這一點,將她所有的不滿輕而易舉地變成無可奈何。

穿行之中,花事了會時不時地停下來,對著搖曳的露珠微笑,羞澀的露珠終於滑落竹葉頭,滴在青蔥指尖。

他突然想起曾經有一脫兔窩在他懷中將這指尖的露珠舔舐個幹淨,然後滿足地露出一排潔白的兔子牙,嚷嚷道:“美人師叔,我還要喝!我要天天喝你指尖的露水,這比瓊樓玉漿都要透心甘涼。”

他知道她體性熱,最愛靠近涼性之物,所以他在一千年的日子裏,隻要不閉關,必然習慣性地每日早起采集清晨竹葉露珠,給她做花酒和花餅,這,對她的身體,的確是有益。

可能,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以後她會貪戀上這種味道,不會輕易將他忘記。

想到深處,轉過身子,他環顧四周,四周竟到處都是一隻兔子的身影。

畫麵中的兔子上躥下跳個不停。一會兒藏在這片竹子身後,一會兒躲在那片竹子身後,好不愜意。

可是無論它如何小心翼翼地躲藏,對一道背對著它的天青身影,都像極了欲蓋彌彰。

通體晶瑩剔透的玉白兔身,在鬱鬱蔥蔥的竹林中,無論如何躲藏,好似都是一清二白。再加上它因為偷笑不止而渾身緊張顫動的身子,使得它身上的遮身竹葉震動的仿佛在得意洋洋地說:“你來找我啊,我就在這裏。”

那道天青身影摘掉雙眼上蒙著的那條白色的玉帶,輕輕轉身,仍然一眼就能看到它的藏身處,卻故意裝作犯難的樣子,輕聲驚訝道:“歡歡,你藏在哪裏呢?師叔很笨,總是找不到你……”

那兔子聽到後,身上的竹葉又是一個劇烈的顫動,發出“撲簌簌”的聲音,天青身影抿嘴一笑,去往別處尋找。

就這樣,他找了許久,仍然找不到,隻好坐下休息。

而驚險一過的小兔子突然竄到他身上,大笑不已:“哈哈哈,美人師叔真笨笨,每次都找不到我。涼九歡好聰明啊,每次都能找到美人師叔,所以這次美人師叔要給我彈琴,彈最好聽的琴聲。”

歡笑中,小兔子沒有注意到天青之人滿眼的寵溺。

小兔子看天青之人拿出琴,抱在膝上,高興地手舞足蹈,立刻跑到琴前麵,立起兩隻後爪子站起來,踮起兩隻前爪子,東倒西歪地蹦蹦跳跳,還嚷著:“那天我看大師兄和二師姐就是這樣,大師兄撫琴,二師姐跳舞……這樣跳……不對不對,這樣跳……”

“嘻嘻嘻……”一把倒地,立刻又站起來,對著美人師叔憨笑不止,“等我化成了人形,定要二師姐好好教我跳舞!美人師叔撫琴,我跳舞,羨煞那些仙女姐姐們!嘿嘿……”

彼時,聲聲歡笑,句句憨嬌,猶如昨日剛剛發生過的一般,清晰地徘徊在耳邊,隻是,此時那歡笑之人去了哪裏?那些雖是做不得數的童言稚語,為何卻給撫琴之人記住了呢?

他撫琴,她作舞。

他采露,她歡飲。

他焚香,她嗅聞。

此刻,他依然在這裏,而她,在哪裏?

風,起大了,抱琴之人似是與周身的竹林融為一體,從記憶回神,繼續穿行步向雲海竹梯的盡頭,仿佛那裏站著那昔年歡笑之人。

身形絕美,身影淒絕,決然行走,仍然是理不斷過往,了不清回憶糾纏。

那竹葉簌簌不似風雨將至,卻似聲聲呼喚,身旁所過的每一個竹林都是過往的回憶,那隻兔子偷喝了花酒,偷吃了花餅,偷偷打開了他的琴盒,偷偷弄翻了他的搗藥瓶,偷偷推倒了他的焚香壇,隻為將他從琴聲中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