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著搖搖頭,走過去牽住女孩的手,目光詢問小女孩,再爭取她同意之後,也溫柔地牽起那個自己的手,隻是由於那個自己仍在拘謹不已,直到聽到男子說:“隻要記得回家就好。”她才大大鬆了一口氣,跟著像小女孩一般,邀寵般燦笑了開來。
正吃著的小女孩聽罷,伸出舌頭給他們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後,蹦蹦噠噠地跑遠了。
留下那個自己和男人,獨處。
她卻仍邀寵地傻笑:“糖糖親手做的花餅那麼好吃,我當然要回來的。”
是啊,那麼幸福的畫麵,那麼古靈精怪的女兒,那麼絕豔的丈夫,她怎會不舍得回來?
每敲一次木棍,她就會責問自己一句,明明是快樂的一家三口,為何那個自己會離開?不然,皎月也不會動用禁術不能長大,而永遠失了母愛,失了快樂……還有,因為她的離開,更是,導致糖糖性情大變,三千青絲變白發……
總之,都是因為自己,才使不可一世的他變得那麼虛弱不堪。虛弱的失去一切修為和功體,失去一切記憶,甚至……是現在的時而癡傻……
“都是我的錯嗚嗚嗚……糖糖……我都想起來了……悅姐姐,我都想起來了……那時,我非要執拗地叫你悅姐姐,羨慕得豔姐……豔小蝶非要我也叫他姐姐才開心,還有,皎月,她每次聽到我這樣叫你,就氣得一臉鄙視,說我花癡……”
她趴在雙膝間,嗚嗚地哭了起來。悅姐姐,我都想起來了,關於你,關於皎月,關於豔小蝶,關於雲水州的那八年人界生活,還有我們一起住過的那件雲水田屋……
隔了一千多年,零零碎碎,在她抱著失明的他一起調入赤潮巫穀那一段墜落中,模糊的記憶殘片都一一清晰了起來。
“那時皎月趁著我睡著時,趴在我床邊說我和你曾經是夫妻,我不相信,以為是她認錯了人……原來,一切都是真的。糖糖,你說我以前一定也很笨吧,肯定經常給你惹禍,害你總在我和皎月之間為難……我以前一定是個很不稱職的妻子。”心中暗暗發誓,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哭夠了,她趕緊抹掉眼淚,那血怪說過,這幾天就是糖糖能醒來的關鍵期,她不能影響到他的恢複。可是環顧漆黑的四周,她仍然忍不住悲戚起來。
這裏就是豔無疏曾經對她說過的地方。他說這裏幼時的糖糖就是在這裏望著大火燒了自己的族人。
她無法想象,一個個頭兒隻有八歲那般大的孩子,是如何眼睜睜看著全族上上下下三千多人,在一夜之間因無力承受天火,而被活生生燒死的。
四處的出穀口都那些神仙封住,他們除了被燒的幹幹淨淨,無處可逃。
“他們就站在穀口,看著我們。”一道聲音驚醒了涼九歡,雙中的木棍頓時滑落。
“糖糖?!”她驚喜地扭頭想過去撫住他,卻被一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神情給生生定在了原地。“糖糖,你的眼睛傷口剛剛愈合,不能隨意動……”
“那群懷著悲憫姿態視人的所謂神族,就是他們這樣對待那些曾經效忠他們的子民的!咳咳……”悅千塚又恢複成了魔皇的霸勢,完全不聽她的勸阻,也掃出一掌不準她靠近,撐著身子,輕咳一聲,坐了起來。
眼睛被一塊兒血條布纏著,他看不見四周,卻仿佛四周始終逃不出他的視野。
“巫族曾經效忠神族,隻因我是巫族與妖族而生,便屠我滿族!大火連燒了七天七夜,最後它們終於滅了,原地什麼也沒剩下,隻有一片慘白的廢墟。後來不知何時,天上開始下雪,一片一片,很大也很慢,又是三天三夜,直到天地隻剩一片潔白。”說到這裏,他側頭“看”了一眼涼九歡的方向,勾唇笑道,“我就站在茫茫雪地裏,眼睛刺痛,再睜開眼時,已是萬魔血眼。”
“糖……你不要說了,沒有人逼你……”她捧著手中的藥汁,淚流滿麵。
“我並不貪戀這無所不能的權勢,我隻是想報仇。遇見你,並不是我計劃,純粹是巧合。”他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像對她說,也像對心中的人說。
“這樣也好,沒有了這雙眼,我就不用時刻提醒自己,族人的萬古怨恨,我……也可以放縱自己……”就像這樣,近距離地靠近你,將你當做她,感受你指尖的溫度,被你的溫柔包圍。即便隻是片刻的放縱,我也知道自己深刻的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