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菲聽進去前半段話,吃驚不已,原以為是墨茹一時興起,不料她較上真,著急的如揚鞭驅駿馬。
“我是有丈夫的”,淩菲重複道。
“太太說你的丈夫在報紙上發了離婚聲明,現在人又沒了蹤影,女人最不禁等,再等下去,你就白白浪費了好光景,不如重新找個好男人過安生的日子。”
“王媽,你也覺得太太的話言之有理?”
王媽點點頭,“是的,小姐,太太說的沒錯,有個男人給你依靠,你的肩膀上得卸下多少包袱。”
淩菲並攏雙腿,裹緊披肩,絲絲寒意從腳心升上來。
月亮穿過柳梢頭,又一句搭一語的聊了些閑話,隻聽身後脆蹦一聲,“小姐!”
淩菲應聲扭過頭,“茯苓,你回來了。”她招手道:“快過來,這是王媽。”
茯苓雙手捏著發尾,脆生生的喊道:“王媽,你好,我叫茯苓。”
王媽笑的合不攏嘴,“我認識,認識,丫頭小子們都在議論呢,說新來的姑娘長的標致漂亮,還懂禮貌。”
茯苓格格的笑,“以後請王媽多多照顧。”
“照顧談不上,反正有王媽一口吃的,絕不餓著你。”
茯苓誇張的給王媽行禮,把她逗得直樂。淩菲站起身,道:“時間不早了,茯苓,我們回房吧,王媽,你也早點休息。”
穿過月洞門,洞窗外偶見慈鳥撲棱翅膀,啞啞聞哀音。兩人在長廊裏留下削長的影子,淩菲問茯苓:“和李帳房玩的可開心?”
茯苓嘟嘴道:“尷尬的要死,獨處的時間仿似很漫長,到最後便是沒話找話說,吃完飯後,他自覺無趣,就叫了一輛黃包車把我送回來。”
“早上見你倆說說笑笑,怎麼到了晚上突然尷尬起來了?”
“我也說不太明白”,茯苓低頭,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他跟我說了許多周家的事情,讓我提防這個,注意那個,我萬萬沒想到,他看上去那麼幹淨的一個人,心裏麵卻藏著許多複雜的想法,我感覺怪怪的。”
“也許他是關心你,才願意對你敞開胸懷,若是不相幹的人,大概他不會如此不厭其煩的提醒你。”
“話雖這麼說,可畢竟接觸的時間不久”,茯苓害羞的笑了。
“我看他十有八九喜歡上你了”,淩菲說著,習慣性的去挽茯苓的胳膊,茯苓觸電般躲閃,靠在柱子上縮成一團。
“茯苓,你怎麼了?”
“小姐,你別碰我,我不適應”,茯苓的臉因痛苦而變得扭曲,呢喃著:“別碰我,別碰我。”
淩菲舉在半空中的手落了下來,聯想起昨日茯苓奇怪的舉動,不罷休的問道:“茯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
殘存的意誌逼迫自己平息下來,香汗漣漣,茯苓喘著粗氣撒謊道:“這長廊裏太黑,生地方,我害怕。”
“啊”,淩菲下意識的抬頭打量牆上的壁燈,鬼魅的昏黃光圈映著奇形怪狀的影子,強勁的夜風乍起,卷滾枯幹的秋葉,莫非茯苓被長廊兩邊沙沙作響的竹林嚇到了,淩菲勉強找了個理由,急促的道:“茯苓,我們快走吧。”
茯苓雙手環胸,惶惶的向前小跑,待到淩菲的房間,她的臉色已白如秋霧,雙腿發軟,飄飄欲墜的恍惚。滬森正穿著長褂等在房前,茯苓驚呼幾聲,立在原地發呆,神情茫然的指著他道:“你別過來,別過來,不然你要遭報應的,要遭報應的!”
“她這是?”滬森疑惑的望向淩菲。
淩菲對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原委,好一番安哄,把茯苓引到內屋床上躺下,走出來道:“不知道茯苓受了什麼驚嚇,到了晚上和白天判若兩人,剛剛冒犯了你,不好意思。”
滬森道:“這世上傷害女子最深的,除了男子,許是無他人了。”
淩菲訕笑,“天色已晚,你來,有何急事?”
滬森端起腳邊的粉色珠芽秋海棠,栽在高瘦狀的宜興紫砂花盆裏,柔美嬌滴的花朵搭配蒼鬆勁拔的容器,在從遠方飄來的悠長笛聲中,大有幾分詩情畫意。他懇切的道:“送你的,我想你是喜歡的。”
淩菲撥弄落在耳畔的一絲劉海,安靜的道:“就放在牆根處吧。”
滬森的目光從期許變得黯淡,小心翼翼的道:“秋海棠需要曬些陽光,牆根處太潮濕黑暗,不如放在你的梳妝台上,紫色的紫砂和家俱很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