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夜 我心不說君應知(1 / 2)

雍帝順明元年正月初三,行軍副總管羅銳派兵自雍州突襲北國承州。

承州地處北國最南,同雍朝雍州接壤,羅銳在冬月中旬就率兵自蕙京回歸雍州,承州守軍雖有耳聞,但見月餘過去,雍軍還沒有任何動靜,不由放鬆了警惕。加之新年來到,承州防守愈發鬆懈,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羅銳在正月初三這一天發動了夜襲。

入夜,密雲未雨。一隊人馬自雍州高陽郡苗城悄然而出,銜枚裹蹄,無聲前進。待承州主將承王明思發覺時,由沙雁娘帶領的這一支小隊已然攀上了青泉城南麵城牆。城上守軍還來不及點燃信火,就死在了沙雁娘和她的士兵刀下。“住手!”正殺得起勁,沙雁娘忽聽得一聲斷喝,不由止住了朝著一個士兵砍下去的刀勢。原來是接到急報的明思帶著一隊親衛趕到了。明思是明盛的次子,今年不到而立,乃是皇後司馬氏所出嫡次子,生得高大俊朗,更為難得的是,他不像他的父親明盛一般暴戾,為人方正謙和,在朝在野都頗受大家擁戴。

沙雁娘揚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微笑道:“郎君一表人才,可願歸於敝國君王駕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明思不語,身邊的副將按捺不住,拔劍指向她鼻尖,怒斥:“放肆!我家大王身份貴重,豈容爾等玷汙!”

“啊,原來是承王,失禮了。”沙雁娘盈盈欠身,口中雖然說著道歉的話,語氣卻不卑不亢。

回答她的是副將的長劍,毫不留情地斬向她,沙雁娘見狀冷笑一聲,笑聲散去,人已在幾步開外,鴛鴦雙刀橫於胸前,映著四周火光,鋒芒刺目。“使雙刀的女將?你是‘平沙落雁’沙雁娘。”明思抬手止住副將,語調不疾不徐,十分篤定。

“承王好眼力!不過,也不過如此了。”沙雁娘垂眸溫柔地看向手中雙刀,說出的話卻滿滿地都是殺氣。話音方落,人如燕子振翅一般展開了雙臂,鴛鴦雙刀劃破暗沉的夜色,襲向明思。明思抽刀招架,無奈沙雁娘刀法十分纏人,女子的身體也更為靈巧,輾轉跳躍間,雙刀舞得上下翻飛,不露一絲破綻,讓他無從下手,也無從防備。須臾,明思就因為一時不慎,左臂上挨了一刀,雖然不深,但創口不小,鮮血瞬間就染紅了他身上的銀甲。“大王!”見明思受傷,他手下將士頓時急紅了眼,顧不得等明思下令,各執刀槍一擁而上,同沙雁娘帶來的士兵們戰在一處。

早有機靈的小兵趁亂跑到了城牆邊,點燃了同羅銳大軍事先約定好的信號彈。白色的煙霧在城頭彌散開來,明思忙裏偷閑瞥了一眼,知道是沙雁娘同主力軍的聯絡信號,心中暗叫不好,急於脫身卻被她纏住,隻得且戰且退,往樓梯處退去。沙雁娘怎麼會看不出眼前人的小動作,勾唇一笑,左手刀朝著明思麵門虛晃一下,在他舉橫刀去擋的時候忽然俯下 身去,一腿掃向他的膝蓋。沒料到她忽然來了這麼一出,明思被這一腿結結實實踹在了膝側,雙 腿一軟,險些從樓梯上滾落,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重新看待這個看上去頗為嬌小柔弱的女子——能得白檀青眼,並在三軍將領之中占有一席之位,又怎會是尋常閨閣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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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總管,北邊有信號了!城頭火光紛亂,想必是沙將軍正在和敵人交戰,是否增援,還請示下!”傳令兵腳步匆匆來到中軍帳,向端坐主位的羅銳稟報。“可。”羅銳麵現喜色,欣然開口,“桑閑,你率五百人城上增援,若有可能,務必生擒承王明思!”

“諾。”一旁雙目微合快要睡著的桑閑被藺無憂狠狠一拍,猛地清醒了過來,見羅銳正皺眉看著自己,忙端正了態度,應了一聲。羅銳見他渾渾沌沌,有些不放心,又對藺無憂道:“無憂,你領三百人在城下,時刻準備著應對突發 情況。”

藺無憂抱拳:“諾!”然後回身,劈手拽過一臉迷茫的桑閑,拉著他走出了中軍帳。看著兩人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羅銳無奈地搖了搖頭,林氏舊部人才不少,但是盡是些桀驁難馴的怪人,真不知是什麼樣的約定才會讓這些眼高於頂的家夥俯首聽命,腦海裏忽然蹦出了林上雪和東樓月兩人如出一轍的似笑非笑的臉,他抽了抽嘴角:果然,“惡人還須惡人磨”,這話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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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京城太師府。

房中金獸爐中燃著檀香,淡淡白煙嫋然升起,籠罩著紅木矮幾邊對坐的兩人。一身青色中單的年輕郎君披著一件棗紅色裮襖,白玉般的手指拈著一支紫毫筆,龍飛鳳舞地在一卷白絹上寫著什麼,對麵的妙齡女郎身著絳紫圓領袍,以手托腮倚著憑幾笑看著他。這兩人正是如今蕙京炙手可熱的新貴——林上雪和東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