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日 二(1 / 2)

I共和國就是虛擬國際中的一個超級大國,人口八千萬,還在迅速增長中。這是一個主要由I工程師組成的國家,有著咄咄逼人的政治訴求,也有著對實體國際產生作用的強大力量。我不知道劉偉在其中的公民身份是什麼。據I共和國的元首是某個I公司的普通職員,相反,也有不止一個實體國家的元首被曝是某個虛擬國家的普通公民。

主管對大家進行嚴重警告,不得擁有第二國籍,並陰沉地讓劉偉到總經理辦公室去一趟,然後宣布散會。我們還沒有從座位上起身,一直呆在電腦屏幕前的鄭麗麗讓人頭皮發炸地大叫起來,出大事兒了,讓大家看新聞。

我回到辦公桌前,把電腦切換到新聞頻道,看到緊急插播的重要新聞,播音員一臉陰霾,他宣布,在聯合國否決I共和國要求獲得承認的617號決議被安理會通過後,I共和國向實體國際宣戰,半個時前已經開始對世界金融係統的攻擊。

我看看劉偉,他對這事好像也很意外。

畫麵切換到某個大都市,鳥瞰著高樓間的街道,長長的車流擁堵著,人們從車中和兩旁邊的建築物中紛紛擁出,像是發生了大地震一般。鏡頭又切換到一家大型超市,人群像黑色的潮水般擁入,瘋狂地爭搶貨物,一排排貨架搖搖欲墜,像被潮水衝散的沙堤……

“這是幹什麼?”我驚恐在問。

“還不明白嗎?!”鄭麗麗繼續尖叫道,“要均貧富了!所有的人都要一文不名了!快搶吃的呀!!”

我當然明白,但不敢相信噩夢已成現實。傳統的紙幣和硬幣已在三年前停止流通,現在即使在街邊貨亭買盒煙也要刷卡。在這個全信息化時代,財富是什麼?到底不過是計算機存貯器中的一串串脈衝和磁印。以這座華麗宏偉的寫字樓來,如果相關部門中所有的電子記錄都被刪除,公司的總裁即使拿著房產證,也沒有誰承認他的所有權。錢是什麼?錢不再是王八蛋了,錢隻是一串比細菌還的電磁印記和轉瞬即逝的脈衝,對於I共和國來,實體世界上近一半的I從業者都是其公民,抹掉這些印記是很容易的。

程序員、網絡工程師、數據庫管理員這類人構成了I共和國的主體,這個階層是十九世紀的產業大軍在二十一世紀的再現,隻不過勞作的部分由肢體變成大腦,繁重程度卻有增無減。在渺如煙海的程序代碼和迷宮般的網絡軟硬件中,他們如二百多年前的碼頭搬運工般背起重負。信息技術的發展一日千裏,除了部分爬到管理層的幸運兒,其他人的知識和技能很快過時,新的I專業畢業生如饑餓的白蟻般成群湧來,老的人(其實不老,大多三十出頭)被擠到一邊,被代替和拋棄,但新來者沒有絲毫得意,這也是他們中大多數人不算遙遠的前景……這個階層被稱做技術無產階級。

不要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把世界格式化!這是被篡改的國際歌歌詞。

我突然像遭雷劈一樣,啊,我的錢,那些現在還不屬於我,但即將為我買來兩個多世紀生命和生活的錢,要被刪除了嗎?!但如果一切都格式化了,結果不是都一樣嗎?我的錢、我的基延,我的夢想……我眼前發黑,無頭蒼蠅般在辦公室中來回走著。

一陣狂笑使我停下腳步,笑聲是鄭麗麗發出的,她在那裏笑得蹲下了。

“愚人節快樂。”冷靜的劉偉掃了一眼辦公室一角的網絡交換機。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交換機被與公司網絡斷開了,鄭麗麗的筆記本電腦接在上麵,充當了服務器,這個****!為了這個愚人節笑話她肯定費了不少勁,主要是做那些新聞畫麵,但在這個一個人貓在屋裏就能用D軟件做出一部大片的時代,這也算不了什麼。

別人顯然並不覺得鄭麗麗的玩笑過分了,強子又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咋啦,這應該是他們發毛才對啊,你怕什麼?”他指指高管們所在的上層。

我又出了一身冷汗,懷疑他是不是真看透我了,但我最大的恐懼不在於此。

世界格式化,真的隻是I共和國中極端分子的瘋話?真的隻是一個愚人節玩笑?吊著這把懸劍的那根頭發還能支持多久?

一瞬間,我的猶豫像突然打開的強光燈下的黑暗那樣消失了,我決定了。

晚上我約了簡簡,當我從城市燈海的背景上辨認出她的身影時,堅硬的心又軟了下來,她那的剪影看上去那麼嬌弱,像一條隨時都會被一陣微風吹滅的燭苗,我怎麼能傷害她?!當她走近,我看到她的眼睛時,心中的平已經完全傾向另一個方向,沒有她,我要那兩百多年有什麼用?時間真會撫平創傷?那可能不過是兩個多世紀漫長的刑罰而已。愛情使我這個極端自私的人又崇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