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的皇宮布局素來以雄渾磅礴,層次清晰見長,為了方便觀看,園中假山之上大部分都會建築觀賞亭。此時月上柳梢,正是互訴衷腸之時。是已定襄在看見亭子上站著的一對壁人時便欲轉身離開,奈何女子抱怨之聲太大,生生的送進了定襄的耳朵。
“秦言昭,皇爺爺這次召你回來恐怕又是為了給你賜婚一事,年前我已經委婉的拒絕過了,若是再提,你可要有所準備才是。”
女子頗為無奈的語氣倒惹得定襄好笑,看來老皇帝這幾年也沒少給人做媒,秦言昭容貌品行皆為出眾,又是西河候嫡子,這幾年又跟隨著馮老將軍在軍中曆練,如今已然是香餑餑,皇家又豈能旁這塊肥肉給別人挑了去,這丫頭也忒不識好歹了些,如此佳婿竟然要拱手於人。
定襄在這邊替人惋惜,那邊秦言昭的聲音也是悵然:多謝郡主成全,難為太子殿下為郡主打算,我在這裏祝郡主早日覓得良婿,也免得太子殿下時時操勞。
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秦大將軍,你可別不識好歹,本郡主不願意嫁你是不想和表姐搶人,你反倒埋汰起我來了。反正皇爺爺不承認你已經訂婚了,我不同意還有別的貴女等著呢,你不想娶別人就直接出家當和尚去算了,喏,東西我幫你要來了,還給你。
秦言昭伸手接住錦盒,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麵放了一塊湖綠的手鐲,這是秦言昭母親的祖傳之物,當年兩家父母口頭訂親,曾將這枚玉佩作為信物,送給了年幼的阿遙,上穀王府突遭巨變,這玉鐲便不知所蹤,後來才知道,居然留在了皇宮裏,那廂的人還在嘀嘀咕咕: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王兄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你連個侍妾都不納,皇爺爺是一定不會讓你娶表姐的,你再堅持下去隻怕於西河候府無益,我父王也一定會阻攔你的,你多做綢繆才是正經。
雲感古怪的看了一眼站著的定襄,卻惹來了一記白眼,但雲唚卻是個藏不住話的,語氣怪異道:這呆子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居然還是個癡情種。定襄聞言恨不得給不長心的丫頭一腳,偷聽牆角還敢正大光明的說話,隻怕早已被人知曉了。
定襄整了整衣服,麵色坦然的走上涼亭對二人道:本宮酒意上頭,本想出來透透氣,不想卻打擾了兩位的雅興,還請二位莫怪。
年紀稍小的李琦看著麵前從容淡定的女子,不好意思道:公主何曾打擾了我,我不過是為了躲開父王和秦將軍碰巧遇見了而已,你看他那冷冷的樣子,就知該道我和他之間本來也沒多少話可說。
秦言昭看著偷聽者非但沒有一絲尷尬之情,反倒存了些看好戲的意思心中不免惱火,定襄那裏正在和小郡主聊的歡暢,突然覺得周遭氣氛冷凝,一抬頭便和秦言昭的橫眉冷目撞了個正著,李琦站在一旁隻暗暗佩服起這位大慶的公主殿下來,秦言昭雖然有些古板,可到底是出身於王侯世家,多年來甚少見到他如此失態。這位公主能讓他如此不顧情麵,隻怕來時的路上也沒少給他使絆子。見勢不妙,李琦對著侍女擺了擺手,悄悄的離開了。
秦言昭沉默半晌道:聽聞公主此次前來東寧,是仰慕我朝禮儀教化而來,末將明日便請旨,將舍妹的教養嬤嬤從西河請來,送進公主別苑為公主解憂。
瞧瞧這話,堂堂一國公主,竟然要王府裏的嬤嬤來教習禮儀,傳出去定襄恐怕是要把大慶的臉麵都丟光了。
定襄聳聳肩,攤手道:將軍也是帶兵打仗之人,何以如此小人做派,我不過是恰巧路過,又並非存意偷聽,況且也沒有涉及國事,不過是兒女之間的風月之事而已,將軍如此心急,莫不是覺得難為情了吧。
秦言昭自幼年開始,行為舉止莫不被人稱讚,如今乍然聽見有人用“小人”二字形容自己,心中不免覺得好笑,正要反駁又聽到:將軍手裏拿的是何寶物,可否容我看看。
秦言昭聞言眉頭一皺,將錦盒收入懷內:隻是家母舊物而已,不值得公主一觀,如今雖是春日,夜裏仍然寒涼,公主還是早些回去吧。
定襄坐在亭邊,以手托腮看著秦言昭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前方大殿燈火通明,靡靡之音似乎在歌頌著王朝的安寧,雲感看著這樣的定襄,眼裏滿是不忍。
宮宴結束的時候文武百官俱都散去,廷平已經喝的被人扶到了車駕上,定襄坐在車內,用手微微挑起窗簾。對著落在人後不起眼的官員深看良久……
宮內,孝寧帝獨自一人坐在寢殿內,蒼老的手撫摸著麵前的玉像。一向鋒利的眼神此刻滿是慈愛,昏黃空曠的大殿落針可聞,隻有夜風吹過的聲音打破一室孤寂。
皇家別苑內,雲感端著早飯走向書房,定襄聞見飯菜香便放下手中的東西,招呼著坐在門口百無聊奈的雲唚一起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