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陵在公園中緩緩地散步著。
夜風拂過,帶著清涼。
這清涼是對許廣陵來說的,對其他人來說,這多半就不是清涼而是寒冷了。
哪怕是在室內,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蓋上厚被,空調被在這個地域這個季節,已然顯得單薄了。
許廣陵卻依舊是一襲單衫。
微風吹在他身上,但同時一起向他身邊湧來的,還有那些隻有許廣陵自己才能看到的霧氣。
微風、霧氣、月光、清涼,以至於夜晚滋生的些許露水,這些元素揉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說不出的熨帖,包圍著許廣陵,然後以他為中心,點點滴滴地向身體內滲透。
許廣陵的鼻息在此時幾近於無。
但與此同時,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似乎都舒張了開來,呼吸甚至是貪婪地呼吸著,然後帶給許廣陵的感覺是,有麻,有癢,有痛,有澀,有熱,也有涼。
這些所有的感覺混合在一起,形成酥麻。
而後,這酥麻從外到內,一點點地遍及他的整個身體、整個意識、整個心靈。
不知什麼時候,許廣陵的腳步停了下來,然後就那麼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裏,並且也就這麼恍恍惚惚地站了一夜。
當天色漸明的時候,許廣陵的意識也漸漸回歸,而同時,之前身心的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卻也跟著漸漸消退,就如大海的退潮一般。
在許廣陵徹底清醒之後,身體上還存留著的感覺是,左手並右腳熾熱,右手並左腳冰涼。許廣陵下意識地兩手合攏,熾熱與冰涼交疊在一起,其感覺微妙難言。
這時天色還早,也隻是剛剛透亮,公園中還沒有任何行人。
許廣陵拉開架式,從熟練的太極拳起步,但打著打著,很快就毫無定式可言,似瘋如魔,當然更像是鬼畫符。而如果是陳老先生在這裏,一眼就能看出,每一招每一式,許廣陵都在極力地舒展著身體。
以至於,他的好多招式,都是“違背常理”的。
其動作幅度之大、之偏、之奇,哪怕所謂一代武學大宗的陳老先生看了,也當咋舌;而其動作頻率,迅疾處,如暴雨雷霆,緩慢處,若草葉舒綻,剛猛處,若欲擇人而噬,柔和處,若拈花而笑。
肢體在活動。
而身體內部,氣血如水蕩漾,說不出是涼是熱,隻是節節貫穿,上下流轉,無絲毫滯礙地,或傾瀉於手腳,或激蕩於髒腑。
當許廣陵結束動作時,身心的感覺,惟有“酣暢淋漓”四字才堪可形容之。
然後回居處,沐浴。
沐浴後,例行地睡覺。
而這一覺,出乎許廣陵意料地,又睡了很長。
最近階段,之前他都是睡到上午十一點左右就醒來的,但今天,一下子又睡到了傍晚。
許廣陵還以為是旅途及初到此地生物鍾有點紊亂的緣故,結果第二天,他睡得更酣,醒來的時候,都已是星光滿天。這讓許廣陵意識到,又有一點新的變化在他身上發生了。
而一切的變化,都來源於霧氣的大量汲取。
所以,睡覺,是讓身體更好地調整及適應由於霧氣汲取而帶來的身體改變?
這是許廣陵的猜測。
雖然隻是猜測,但以他現在對身體運作的了解,縱不中,亦不遠矣。
所以對這一情況,許廣陵的策略也還是過去的那一套。——隨之任之,順其自然。
不過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也就一周多的時間吧,許廣陵醒來的時間,又提前到了中下午的時分。
這麼一來,有些事就有空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