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風定池蓮自在香(1 / 2)

華燈初上之際,許廣陵進入了小區。

他家的房子買得比較早,屬於某種“偽別墅區”,現在要買的話可能要花大價錢,但是當初似乎並不很貴。

許廣陵是由門衛帶著進去的。

因為兩道門禁,全都換了。

六年的時間,在都市中,尤其滄海桑田。

門衛換了,門口的綠化甚至連走道都改了,隻有那棟位於小區中後部的房子,還沉默地守候在那裏,等著昔日小主人的歸來。

眼前的一切,無比熟悉,而又無比陌生。

許廣陵感覺此時此刻,不論是他,還是外麵的世界,都分化成了兩半,一半真實,一半虛幻,而他似乎就行走在真實與虛幻之間,腳下是堅實的,但又仿佛隨時都會鬆垮。

“孫哥,進來坐坐?”打開前門,許廣陵對身後招呼道。

“不不,不了,你剛回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早上我會把門禁卡給你送過來。”

“好,多謝,麻煩你了。”

關了門。

門內,瞬間就成了一個故舊的世界。

過去的記憶,翻湧在許廣陵的意識裏,也主導著他的身心。

這一刻,沒有那個得到特殊際遇的人,這一刻,沒有那個被兩位大宗收為弟子的人,這一刻,沒有那個在訓練基地中不可一世的人,這一刻,沒有那個在伏羲訣等習練狀態下不動如山的人。

這一刻,同樣也沒有那個正在向超凡邁俗的大宗師境界奮勇攀登的人。

這一刻有的,隻有一個很脆弱很虛弱很不堪一擊的人。

開了房門,進了客廳。

背上的包裹無暇卸下,許廣陵就站在客廳中央,目光癡癡地望著四麵。

客廳正麵牆壁,一幅大畫,畫是許父請友人畫的,然後他自己題的字,“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

許父其實並不會吹笛,就算吹,也隻能吹出嚎叫。

他題這闋詞,多半還是為了討好愛侶。

客廳左麵,是一幅橫軸長畫,畫中所示,卻是一首曲譜。

許母創作,許廣陵為之“校正”的曲譜。

這幅畫上同樣有許父的題字,宣示著其一家之主的地位。而所題的內容是三個人的姓名,許母最前,許廣陵中間,許父自己殿後。然後就是日期。

許廣陵的目光在這三個名字上,注視了很久,很久。

這一晚,許廣陵就在自己的家中,輾轉著。之前的萬裏跋涉,如同閑庭信步,而現在的閑庭信步,卻如同萬裏跋涉,讓許廣陵身心俱疲。

是疲,不是累。

一種說不出的無力的感覺。

就好像感冒發了高燒一樣,腳下是輕飄飄的。但這種輕飄飄並沒有帶來輕鬆,相反,很沉重,以至於酸澀疼痛。

感冒這種東西對於許廣陵來說早已經是過去式。

當然這種感覺也是。

但這個時候,他主動地卸下了一切心防,讓過去的所有,都對他發動著凶狠的襲擊。

襲擊得有多狠,他就有多痛。

而痛中,卻是沉湎和沉醉。

許廣陵後來,就坐在早已積滿塵灰的地板上,直到最後,由坐而躺,躺在客廳中,躺在過去的記憶和歲月裏,直至像是回到了最初,躺在母親和父親的懷抱裏。

一夜靜靜過去,然後,天還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