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鍾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餘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
岩扉鬆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
這其實就是章老先生和陳老先生兩人現在的生活。
自許廣陵離去之後,小樓又恢複了以前一貫的清寂,沒有權貴來往,沒有賓客相從,“庭院深深深幾許,日升月落閑閉門。”
陳老先生也並無離開的意思,兩位過去幾十年都沒有見麵甚至都沒怎麼電話聯絡的老友,此番因許廣陵而聚合,同樣也因許廣陵的關係,拾起或者說重振了不可為世人道的某種心思。
那條道路,之前,已經基本上斷絕了。
而現在,兩位老人都看到了一星半點的那麼些許希望,然後,開始老驥伏櫪。
章老曾為一代禦醫,陳老亦為一代武宗。
在成就一代禦醫及武宗之前、之時、之後,對兩位老人來說,那都是人生的輝煌。
世間行業無數,而其中絕大多數行業,當你走到一定的高度或者說巔峰之後,都意味著可以得到相關輻射區範圍內中上層人士的認同及欣賞還有尊重。
是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便是兩位老人後麵幾十年的人生。
當然這裏的“鴻儒”需要略為變更一下,不過意思還是那個意思。
但有些東西,隻要作為種子在心裏藏著,遲遲早早地,它都一定會發芽。
某個時間點,一前一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兩位老人從世俗中退出來,並且絕非身退心未退的那種,而是身尚藕斷絲連,心卻早已經定如止水了。
而後,漸漸地,“腰佩黃金已退藏,個中消息也尋常。世人欲識高齋老,隻是柯村趙四郎。”
在華夏曆史上,這本就是一種並非主流卻也一樣源遠流長的選擇,所以,兩位老人作出此選擇,也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無關清高,無關自傲,同樣也無關自矜自愛什麼的,單純隻是很自然而然的選擇。
某些風光,已經領略並且領略得很多了,想換個口味。
如此而已。
退出之後,以前且不說,隻說現在。
淩晨,三點至四點之間起床。
兩位老人是肯定不可能學年輕人又或者說普通人那樣設鬧鍾的,那也就太侮辱“禦醫”及“武宗”這兩個身份了,隻要需要,並且哪怕是睡得極酣,他們也依然會在這個時間醒來。
睡到自然醒的那種。
而後,略事洗漱之後,聯袂前往公園。
“許小子走了之後,隻我們兩個老家夥,總感覺有點不太得勁啊。”陳老先生有一天這樣說道。
章老先生則默默點頭。
到公園後,兩人都打著拳,但不再是太極拳又或陳老先生家傳及自創的什麼拳法了,而是許廣陵授以兩人的“新五指戲”,說是五指戲,其實整個身體都在動作。
並且不是簡單的動作,而是需要與十指進行極繁複也極困難的配合。
也可以說,章老先生原先教給許廣陵的五指戲隻是引子,經許廣陵之手,這個五指戲變成新五指戲之後,其實早已脫離了“五指”的範疇,而變成了全身的協調作用。
所以許廣陵說這是散手。
這散手隻有一式,不過一式也便是一套。
其作用是針對心髒。
如果是幾個月之後許廣陵再教,就不會是一式而是至少五式了。但彼時,五色花中,許廣陵隻有紅色花開,所以也隻有一式散手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