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地,許廣陵身上析出雜質。
不僅僅是習練根本竅法的時候,而是全天都是這樣,以致於,許廣陵一天要下好幾次河。——洗澡,而且要相當認真地清洗。
因為那些雜質哪怕被析出身體了,也依然死死地吸附在身體表麵,不認真根本清洗不幹淨。
本來之前發現這河裏有魚之後,許廣陵還想著用什麼辦法能搞個“鍋”出來,煮點魚湯喝喝的,實際情況卻是還沒等他想出辦法,把想法付諸行動,便已經完全沒了胃口。
之前看到魚,許廣陵想吃,畢竟辟穀了那麼多天,就算身體沒有發出抗議,嘴巴卻是饞了。
但現在,一點進食的想法都沒有了。
身體甚至對“想要吃點什麼”這種心思隱隱地表現出了強烈的反對,而許廣陵自然不會拗著來。
但不想吃,卻是想喝。
許廣陵就仿佛一個走進了沙漠中的旅人一樣,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想要喝水。
喝水好辦,就地下河裏的水。
相當的幹淨。
然後就很恐怖了,許廣陵發現一天至少要喝上七八次的水,而每一次的量應該都在一千毫升以上,換言之,他一天所喝的水,可能高達一萬毫升?
直白點說,一天喝下二三十斤的水?
這都快要成水怪了。
水越喝越多,身體卻越來越輕。許廣陵發現這些天,從紫色光線下的小竅呈現然後帶起身體顫動開始,隨著大量雜質的析出,他的身體明顯地消瘦減重。
十來天過去,具體降到多少不好說,但肯定一百斤以下了。
這讓許廣陵心理上相當不適應,他非常懷疑,在地麵上,風大的時候,一陣風過,會不會直接把他給帶走。
總感覺身體越來越輕如無物啊。
不過,最大的變化也隻是初開始的幾天。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好像漸漸適應了這樣的變化。
這是根本竅法。
素女同心訣,是與根本竅法齊頭並進的。
日複一日地感受著草木的世界,許廣陵漸漸習慣那樣的連接,但心中的感慨,卻是越來越明晰。
草木,真的不容易。
一是生存方麵的不容易,受到天、地兩方麵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風霜雨雪等閑過,同時還要禁受著蟲蟻及一些動物之類的啃噬,有時是葉,有時是莖,有時是根,甚至於連根拔起。
而麵對這些情況,草木能做什麼?
答案是,它們什麼都做不了。
但這其實隻是引發許廣陵感慨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原因,還是在於生命的感受。
草木的世界,天地斑斕,連太陽的光線都是七彩的,但是,嗯,但是,但是也就是這些了。
這種七彩,卻是一種黑白式的七彩。
怎麼說呢,每次退出素女同心訣,從與草木的連接中回轉,許廣陵都有一種從冰封走向春回的感受。
風聲、水聲、偶爾的鳥聲,近處蟲蟻等攀爬的聲音,遠處高山積雪融化的聲音……泥土的氣息,各種草木的氣息,一些動物小動物散發或殘留著的氣息,山嶽的氣息,太陽光線的氣息……
這些聲音,這些氣息,形成一種叫做“活潑潑”的生機,被他的身心所感知感受著。
而這些,全都是草木的世界裏所沒有的。
都不說思考什麼的了,就隻是這些基本的感受,都已是天壤之別。
生而為人,是一種何等的高貴!
從草木,到生靈,到人類,在生命的鏈條上,這是有多遠的跨越?許廣陵不知道。他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這跨越的幅度太大太大了,大到他,越是習練素女同心訣,越是與那些草木連接,便越是感慨。
然後敬畏。
然後讚歎。
然後感謝。
敬畏生命的參差,讚歎天地的造化,感謝……生而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