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中。
時值歲末,雖然天氣不甚寒冷,但早晚時分,“清寒”二字還是當得上的。
盡管從俗世的角度而言,這裏屬於靈地的範疇,但很多草木還是出現了歲寒而凋的現象,特別是某些藥草,其地麵之上的莖葉部分,更是大片的枯黃或萎謝。
若有風來,黃葉翩飛。
正是,滿地黃葉埋藥草,一脈清氣繞茅廬。
藥王穀的主人,甘從式,卻並不在茅廬或者說小草屋中,他已經好長時間都不住草屋也不去靜室了。
日常起居也罷,修行也罷,全都被他挪到了那棵樹下。
一棵並不大的,一人可以輕鬆合抱的樹,而在這樣的時節,它完全地凸顯出了它的不同。
不止是一葉未黃,一葉未凋,更是整棵樹的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任何一片哪怕隻帶著一點點褐黃夾雜的樹葉。
那種純徹,那種恍若透明般的質感,根本不像是現實可以存在的,隻有夢裏才有。
不,夢裏都不會有這樣的!
小陵子說是靈樹。
但在甘從式心裏,這不是靈,而是聖。
聖樹!
甘從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一直都覺得這棵樹會說話,而這種感覺從小陵子弄出這棵樹的第一天就有了。
其實也不是會說話。
而是當他來到這棵樹的附近,或者說倚靠在樹下,他總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感應,隨後,隻要待在這裏,各種各樣的想法和感覺就紛至遝來。
關於修行的。
關於藥草的。
就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悄悄地說著話,經常地,他不經意的時候會聽見,但如果刻意地專心地去聽,卻又沒有。
除此之外。
每當他待在這裏,都會感覺自己身上很“髒”,仿佛從頭到腳,甚至每一個毛孔,都是髒的。
這似乎是一種有點羞恥的感覺。
但其實並不然。
甘從式隻是小羞小恥,但更多的,是開心著,激動著。
因為每在樹下待一天,他就感覺身上的那種髒消去了一點點。這種感覺甚至不是隱隱的,而是非常明確和明顯的!
這種每天都有所進益和“幹淨”的體驗,是如此之讓人沉醉。
所以,甘從式完全上癮了。
這些日子,除了必須之事,他是寸步也不出穀,每天的絕大多數時間裏,不論白天黑夜,他都待在樹下。
早上,沐浴。
中午,沐浴。
傍晚,沐浴。
靜坐之後是沐浴,沐浴之後是修煉,修煉之後再沐浴,沐浴之後再於樹下安心息坐。
一天三沐浴。
那種身心內外一起幹淨清潔的感覺,讓甘從式這些日子神氣都變得大不一樣了,和所謂的“聖子”越來越像。當然,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聖子的年齡稍微有點大。
煉得身形似鶴形,雲在青天水在瓶。
甘從式本來也不胖,但也沒有鶴那麼瘦,不過神情氣質,卻真的是越來越清逸了。
此時,正是上午時分。
陽光穿過外圍的群山,照在藥王穀中,照在聖樹上,也照在甘從式的身上。
大樹底下,一個草墊,甘從式盤坐其上,膝前橫著一個木質茶幾,茶幾的一邊放著茶具,這是小陵子這段時間搞出來的,本來隻是其自己用,甘從式看著好看,就搶過來了,然後讓小陵子自己再做一套。
但甘從式此刻卻沒有喝茶,而是拿著一卷薄薄的小冊子在讀。
青雲之路的第二回!
四海門那邊派送過來的。
甘從式是有底氣的,更自忖看破了這個青雲之路撰者“許同輝”的某些真實,所以盡管一樣對這第二回抱有很大的期待,但他還是能夠沉得住氣的,而且毛急毛躁的也根本不符合他這些天裏培養出來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