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頭,看著這套承載了一家三口所有回憶的房屋,笑著說:“我們也不打算搬家,買什麼房子呢,我想著,如果有一天……言言的魂想回來看看,我們還在老地方住著,就總有遇見的機會,如果我們搬了家,離開了這裏,孩子回來了……找不到家門,那可怎麼辦呢?”
她話音未落,田瑤瑤就猛地轉過身來,哭得紅腫的眼睛裏,是決然的光芒,直直地對著她就跪了下去。
“幹什麼?你這是幹什麼?”林曼愣了,姚諍也站了起來,一疊聲地說:“別這樣!快起來!”
“媽!”田瑤瑤死死抓住來攙扶她的林曼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林曼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又轉向姚諍的方向,沙啞著嗓子,哭著喊了一聲:“爸!”
她不顧一切地,從心髒深處,喊出這一聲久違的稱呼,哀求地看著他們倆,哭著說:“我是言言!我是姚梓言,我就是你們的女兒姚梓言啊!”
“別,別胡說了。”林曼最初的驚訝之後,用力拉她起來,“孩子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真的!媽,是我啊!”田瑤瑤仰著臉,淚水從眼中不斷地湧出,把這一年來所有的思緒都給盡情發泄了出來,“要我說什麼證據都可以的,我就是你們的女兒啊,爸你還記得嗎?我沒出生的時候,你給我起名字,你說,要是生了女兒,就叫姚梓言,要是生了兒子,就叫姚稼言,還有還有……”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姚諍和林曼的臉色從不相信逐漸變了,呆若木雞地看著她。
田瑤瑤說得口幹舌燥,哭得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跳得又快又急,終於在說完自己高三時候的事之後,軟軟地暈了過去。
似乎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安穩,這麼踏實的一覺了,在夢中她仿佛經過了很多事,又放佛根本沒有做夢,而是純粹的深睡眠,讓她徹底得到了休息和放鬆,田瑤瑤在醒來的時候,首先聽到的是窗外屬於街市的細碎嘈雜聲,她閉著眼睛,聽力無限地蔓延開去,各種市井人家的聲音都傳到了耳朵裏,有餛飩攤掀鍋蓋的聲音,媽媽們拎著菜籃子互相打招呼的聲音,小孩子在地上跑過的腳步聲,早點攤上碗筷相碰的聲音……構成了熟悉無比的一幕交響樂。
她回家了,真好。
“媽?”她半夢半醒地在枕頭上蹭蹭,迷糊地叫,“我要吃粢飯團,還要吃餛飩,不要菜肉的,要開洋小餛飩……”
沒有得到預想中滿口應承的回答,她略覺委屈,用力地舉手揉了揉眼睛,才把紅腫的眼皮給勉強睜開,卻發現林曼站在臥室門口,神色複雜地盯著她看。
“媽?”她奇怪地叫。
林曼臉上的神色變了好幾次,才開了口:“醒了?起床吧。”停了一下又說,“早上不要吃那麼油膩,熬了大米粥,還有糖薑片。”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
田瑤瑤睜大眼睛,從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來,逐漸恢複的神智把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慢慢地串到了一起,最後是怎麼樣了?好像是自己昏過去了。
“糟糕!”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發現身上穿著的就是過去自己的睡衣,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遍懊惱地想著,這下完了,本來想看一眼父母就走的,怎麼計劃越來越偏離,自己不但登堂入室了,還一時激動把真相說出來了?
可是,他們會信嗎?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不對,而且也已經無法挽回了,昨天自己什麼都說了……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她洗漱之後,慢吞吞地蹭到餐廳裏,林曼把給她留的一碗稀飯和小菜放到桌上,她也就乖乖地坐下來吃。
吃了還沒兩口,林曼就低聲說:“你……真的很多地方像言言,她吃糖薑片的時候,也是這樣,先含著,糖化沒了才啃嚼兩下。”
田瑤瑤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筷子在稀粥碗裏漫無目的地扒拉著。
還好林曼的情緒很快就穩定了下來,輕聲說:“不管你是誰,大過年的,都沒有往外趕人的規矩,先住下來吧,等過了年再說。”
田瑤瑤意外地抬起眼睛看著她,那渴望孺慕的眼神讓林曼心裏又是一揪,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不麻煩的,我過年就退休了,其實這段日子不去上班也沒什麼,本來這個年我們倆也沒打算過的,連小菜都沒有買,既然你來了……好歹又是三個人了,也多一點熱鬧,留下來吧。”
“嗯!”田瑤瑤含著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